山神庙(6)

急去看时，只见火光冲天。焰火嘶吼在冬月的风雪夜里，只把这天地全然染作一片赤色。
血色。一如虞候惊怒而愈见黯然的眸光。
虞候身为朝廷命官，值守草料场不利，失火，当为死罪。
“这便是逼我上山的意味吧。”虞候艰难地说道。
“不，应该是那个逃走的差拨作祟。”教头震惊地望着山下的草料场，思虑许久，沉声说道。
“或许我本不该心软留他一命。”
“后悔留他一命……哈哈，那可是我的兄弟。”虞候怒极反笑。
“今日，我便在此，与你将这新账旧账算一算。”
教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虞候，终是难抑心中不平。“旧帐唤作救你一命，新账又为杀我梁山数位弟兄。”他欲要厉声一喝，喉间似有一股戻气，终是未能说出声来。
教头看着虞候眼中的那丝惊愕在不再理智的眼光中一闪而逝，失望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希望你能如愿以偿。”
火借风势，草料场的焰光愈发炽烈。风过山岗，竟似要将这山神庙生生掀翻！
庙中的二人相对而立。教头举起铁枪回掷给了虞候，虞候也拾起朴刀，还送给了教头。

在火光之前，在这山神庙中，在那神像前方。
………………
有人说时间流速不过是思维速率的体现。
虞候挥枪而战，每一分每一秒，都仿若度过了无穷岁月。
那是个夸张的数目。倘若确要量化，度作三年，或许更为确切。
也许凑巧。
年轻人的血气可为岁月的尺度而淡化，虞候在这岁月间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比如火绒，比如草料场，空酒葫芦里为何有酒，山神庙中为何有烛火。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大抵还会如此。不过岁月与成长可以教会人更多的东西，去做出更契合本心的选择。
虞候不过是在与这岁月相抗争，与理想相抗争，与现实相抗争。
不过这场抗争，终会有个终点，分出一个胜负。
从古书卷的墨色里醒来，在握于掌心中的现实里重生。
…………
虞候刺出了一万三千三百九十七枪。
教头劈过了一万三千三百九十八刀。
朴刀纵劈而来。
仿若凝固的时空里，伴着虞候走过了春秋冬夏的铁枪，从此断为两截。
虞候有些黯然。
但他还没有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