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四十四 父女隔阂，姊妹羁绊（二）(2)

童青晟点头应了，折身朝隐园的方向跑去。
夜色里，那条悠长的巷子尽头黑黝黝的，一丝光芒也没有。像一头伺机出击的巨兽，能吞噬地狱一般——
童容打心底瑟缩了下，回头看了扶着墙喘息未定的父亲一眼，还是返回身追循童青晟的方向而去——
她家老宅和隐园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很远。
折过两条巷子，穿过一片柳树林，有一条绕村小河，如今寒冬尽然结冰，隐园就坐落在河流不远。
童容来得比童青晟还要早些，她到隐园时，四周一片静谧，满世界的大雨，隐园庭院却亮着灯笼，明丽而又温馨。
她怔怔跨进大门，透过雨幕听见正屋里遥遥地传出女子轻盈的曲调，唱的是一首古调《采莲曲》，『采莲南河湾，清波小荷叶田田，侬采莲蓬至，惊鸿送香来……』
调子清和平缓，经过女子柔和轻软的嗓子哼出来，好像蝴蝶停栖翅膀，倦鸟回归巢林，有一种说不出平和和安宁。
童容放慢了脚步，望着女子映在窗户上熟悉美好的影子，一时间几乎痴了。
正凝望着发愣，屋里歌声少歇，女子轻咦了一声，朝屋门口走近了几步，『谁在外面？』
她冷不防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身往梧桐树后一躲。
『夫人，是我！』
雨幕里传来少年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童青晟到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浮云一别，流水经年。

此时悲欢，翻疑梦还。
这相隔六年的一别一逢，却是永别离，空怅惘，她曾放在心底最深处，最心心念念的人，昔日音容，如今竟不堪一见！
鼻子酸，心也酸，满腔苦涩充斥着呼吸，童容背靠树干，心跳得越来越快，目注着少年撑伞从身边匆匆跑过，她深吸了口气，才鼓起勇气将视线落到正屋大敞的门口处，然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屋里哼歌的女子款步走出门来，借着廊下灯光，但见双瞳温婉，秀眉纤长，一身雅致素净的软绸袄裙，松松地遮住隆起的小腹，海藻般的卷发长及半腰，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她刚才似是在屋里收拾房间，衣裳的袖袍上卷，露出雪白的皓腕，左手腕上系着一串红绳手串，串尾一个叶形银坠随风摇晃着，微微闪着晶亮的光。
是她的阿姐——童泷——
视线氤氲，早已一团模糊，眨眼间泪珠扑簌簌地缀落下来，打湿了衣襟，耳畔女子温柔的声音清晰而真实，『青晟，怎么大晚上的冒雨过来了？』
廊下童青晟收了伞，衣服上湿淋淋的，语气不可抑制地有些急切，『夫人，族长可在家里？』
『他不在，今日长老会的事忙，他估摸还在议事厅那呢。』童泷摇头，又问，『出什么事了吗？』
『是——呃，倒也没什么大事。』一路奔过来，童青晟差点脱口而出，想起童知行的叮嘱才讪讪摸了摸鼻子，转口辞行，『那我去议事厅找他。』
童泷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点了点头正想回屋，余光瞥见童青晟握着的伞把上，脚步微滞，『欸，青晟，你手里拿的好像是我爹家的油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