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梦（一）(2)

“哟，小羽啊，你澜姐呢？”一个略显干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冷眼看着对女更衣室探头探脑的张盾，有气无力道：“她收拾东西呢。”
“哦，收拾东西……”张盾人到中年，身材发福，几年前定制的西装早就不合身，穿在身上向上紧绷着，活像颗卤蛋。又向更衣室张望了一会儿，他背起双手，向王羽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等赵澜一起。”这句话语气随意，却咬字清晰，他站起来，张盾只到他的胸口位置。
“张经理，您怎么来了？”气氛正尴尬着，赵澜及时出现，张盾一张扁平的脸笑得像朵菊花，自来熟地朝赵澜伸出手：“小赵啊……”
赵澜径直走到王羽身边，笑道：“张经理是来巡视的？”
“巡视？啊……是的是的，我主要还是来……”
“那您慢慢巡视吧，我和小羽就先走了。”
“走了。”王羽朝张盾挥手，张盾只能讪讪地也挥手作别。
“刚才，谢谢你啊。”赵澜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松了口气。
“承蒙之前澜姐的照顾，应该的。不过我猜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心，你以后也防着点儿，要实在不行，就把这工作辞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啊，”赵澜苦笑，“遇上这种人算我倒霉吧。虽然我已经有在找其他的工作，但是你也知道，咱们这行业，就业口径窄啊。”

“也是。”他看向这纷繁富丽的城市，再一次陷入沉思。
赵澜的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她下车之前还不忘叮嘱：“我回去了，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他做了个“收到”的手势，等赵澜上了楼，然后摆动方向盘，一路驶往海边。
腥咸的海风是家一样的召唤，它涌动过来拥抱着他，与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相贴，像久别的友人，细腻的沙子摩擦着他的脚底，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充实，海浪在夜空下互相追逐，手舞足蹈地掀起几丈高，又大笑着相互扑倒。
他径直向着大海走去，水很快没过他的膝盖，等到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时，他张开双臂扑向海浪，往海的更深处游去。月亮已经高高升起，在距离海岸线十几里的地方，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异样的变化：双腿并在一起，为一层肉膜所包裹，那肉膜上渐渐生出暗蓝色的鳞片和鱼鳍，巨大的鱼尾在后面华丽丽地展开，破开海浪，在月光下反射出五彩缤纷的美丽光泽。
他——已经在地球上生存了一千三百余年的鲛人，正悠闲而快速地游向一片礁石，人间的夜晚，不属于他。
正思考今天晚上应该趴在哪块礁石后面睡好，冷不防眼睛一瞟，就看到了不远处随着海浪无力起伏的小小人影。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那人已经昏迷，他才游过去，轻而易举地将那人托到礁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