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喜欢柠檬茶!(中)(10)
邓肯认为这样子就万事大吉了,殊不知卢比茨的心魔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内脏。他的苦恼又添了一层。以前在飞行岗位上隐瞒自己的病情就已足够难受,唯一的希冀便是回家就能发泄一场,而现在哪怕是在邓肯面前,他也不得不努力装出一副病情好转的样子。偶尔,当另一名飞行员离开机舱,他一人面对各式的仪表和天边的流云,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会缓缓盖过来——幸福抑或不幸、快乐抑或痛苦,都不像他自己的感受。他仿佛隔着一层一尘不染的玻璃纸看世界,将别人的感受笨拙地占为己有,极力模仿他们饱蘸浓墨的情感。它们走到他手里仿佛被扔进冷库十年后再分发给居民的冻肉,盖着醒目的合格蓝戳,却早已失了营养走了味道。他哭、他大笑、他在爱情中沉醉、他在硅胶跑道上挥汗如雨、大口喘气,他从未被感动,从未被感染,他只不过是在出演一场生活。
一年以来,他每况愈下。圣诞节前后,另外一个问题也开始困扰着他——他觉得自已要失明了。他总是看到各种各样的黑点、飞虫、条纹、闪电,数不清的色彩在他眼前闪动。他申请调班,不再飞红眼航班;几乎不碰任何电子产品;甚至请了一天假去阿尔卑斯山脚下转了转,用最原始的方法——望远——来试图让自己的视力恢复正常。不行。都没有作用。他担心极了,频繁地去医院就诊,有时候一周能去四五次。有些医生看过他的病历后认为是心理原因导致的,让他去精神科。有些医生用各种先进的仪器进行扫描,结果没发现任何问题。他否决了每个人的判断。
这个冬季显得格外漫长。掉落的枯枝,刺眼的灰云,远方的苍茫,冷湿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卢比茨坐在桌前抱着头盯着眼前的墙壁,台灯一直亮着,电流的声音微弱而刺耳,仿佛最小尺寸的电动钻头缓缓旋转入他的脑组织。空气是枯燥的、亘古的,他接到电话,便拍上桌面上摊开的从未阅读过一页的书,拉起墙角的箱子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