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环与池塘(2)

我其实觉得阿槐并不能说话，他从来不张嘴一样，我记忆里很少看见他说话时的嘴巴，但是阿槐的声音是好听的，不论是任何时候，都能给你最舒服的质感。
到了池塘边，我看着枝蔓盘根错节的池塘边缘有些想后退，阿槐歪着脑袋问我：你在怕什么？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盯着水面映着自己模样，一秒熟悉一秒陌生。阿槐跳了起来，从池塘中央落进去，硬是把那么睡莲惊到了一样盛开，转而又合上，我想坐在池塘边。谁知脚底一滑，就像坐滑梯一样，来不及叫半点声音，就向前滑去。淤泥扇在我脸蛋上，我也来不及憋气，却发觉没有想象中的疼，我下意识睁开眼睛往脸上抹去，什么都没有，气味也没有。但头一仰我就看见了花圈浮在水面上，我想伸手去拿，却忽然被柳枝打散，水面上留下涟漪，水下的我看着花化为齑粉，亮闪闪的消失不见。看着拿柳枝的嬉笑跑开，我有些想浮上去，却想起还没看见阿槐，只好扭头找起来，一切都是绒毛似的柔软，我扶着这个绿意世界一点点游览，心里却还是在想，为什么我不想工作，为什么一切令人那么失望，我那些亲自码高的祝福苍白无力，只要风一吹就能把我掩埋，粉末里还是那些“好起来”。

我无法同任何人说起，初中时我将此称为“候鸟症”，但是大了对面只会说一个字“作”。
我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躺在底部，看着水面变成梦一样的光亮，一时碎裂一时拼合。
看着青蛙蹬腿，看着牛蛙蝌蚪游过，还是瞪大了眼睛，我害怕。
就这么躺了一会，像是意识到什么了，我收回目光，静静看着这片绿色。
阿槐拽了拽我的脚踝，轻轻给我盖上了一片白沙，光影斑驳里覆在身上的沙化作了纱，轻盈的飘起来，像雾——放在阳台上的茶杯里感冒冲剂腾起的那种。
时间真的不一样，他对所有的一切都公平，却又各自花费了心思，褒奖也戏弄认真者，折磨也宽恕懈怠者，惩罚也涤荡放肆者，怜悯也纵容哀伤者。
阿槐从身后游在前，回过头向我伸出了手。
我像是了愣神似的看着，就好像看见了很多张熟悉陌生的脸，听不清嘴巴嗫嚅着什么，只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切，是的四分之一的人生，转瞬就成了谈资空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杜撰，想要努力抓住点证明素材，抓了半天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