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戏】《秉烛》上篇(2)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蒋巷绡将古铜色的钥匙在孔中一扭，那扇已重复过千千万万遍开关的不锈钢门顺从地退到一旁。她在玄关处脱掉蹩脚的、带鞋跟的皮鞋，晃着疲乏的身子进了卧房，臂膀一松，倒在床上。
“有什么要申辩的吗？”她厉声道。
“没有，不过......”那女人凑近她，目光诡谲地吐字道，“警官，你听说过‘秉烛’游戏吗？”
“我想再玩最后一次......”
蒋巷绡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那个叫荨子的女孩在她十三岁那年闯入了她本分的生活。荨子在他们之间显得尤为突兀，她的肌肤是海岛人所缺失的能清楚分辨出蓝色脉管的冷白色调，栗色的卷发一直蓄到肩胛处，却并未同岛上少女一样束成马尾或分股梳成花样众多的发辫，大概是因为海岛人的头发是平直的吧；她的眸子是靛蓝的，眼底有像被刚分泌出的泪浸湿的、会反射的光斑，海岛人的眼皮却是略红肿的、干涩得有异样感。在海岛居民的眼里，她熠熠的眸子是一汪海的发源，靛蓝是它象征贞洁、纯甄的原本颜色，光斑是海平面上连缀的珍珠般的反光，而每一个走近她的人，都会成为她眼里交替的海与光中停留的波浪。她不如海岛人粗犷开放，她的嗓音是潮汐涨落掀起的足以没过小腿的白浪，但蕴含着可以跨过百年却依旧容光焕发、活色生香的温柔。

面对她，蒋巷绡恨不得躲进家中再无出门的机会。她在镜中观察着自己，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狼狈。终日被海风、日光熏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鬓发抵到颈部，整头黑发被抓得很凌乱。她对少女裙裾飞扬的衣裙闭口谢绝，日复一日的运动上衣。现在，相形见绌。
“听你哥说，今晚，我们会一起去你家玩一个游戏，听说......是海岛特有的？”荨子扭过头，对着蒋巷绡的耳朵轻轻诉道。蒋巷绡手足无措地将本撩到耳边的碎发放了下来，掩住她在荨子呼出的带有余温的热气下逐渐泛红的耳廓，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赤着的脚板，上面还残留着沙土的痕迹，她的余光溜向了荨子那边，荨子纤细洁净的脚踝被裹在锃亮的皮鞋里，皮鞋上安有一个矩形的金色鞋扣。她不由笑出声来。
“应该是‘秉烛’游戏吧。”
荨子眼底一亮：“你玩过？”
蒋巷绡不好意思地扶着额头：“玩是没玩过，但大人们劝我们别玩，这是个凶多吉少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