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2227】烟霭之梦——消逝(2)

我们在那片“黑色的另一半”的街道上穿梭：之前你总是这么向我这样描绘那地方，说那里充斥着金钱和数字的单调，缺少热情和色彩。当时我不懂，我看街上的男男女女，看他们涂饰着印象派画作的卫衣，看他们花哨的耳坠和吊饰还有文艺风电影里颓丧青年一定要叼一支的细嘴香烟，他们的身后是装饰得富有情调的咖啡馆、网红书店和灯光璀璨的服装店，我觉得这方风景真好。毕竟彼当阵的我受够了那些陈旧且规矩的筒子楼和渗透入它们皮肤的闲言碎语和浑浊的油烟。我不住地对着车窗外的事物指点、惊呼，在你面前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怕招致你的反感和嘲笑。但是你只是无所谓地微笑着，一面把车载电台的声音关小，达成一种无声的放任。
现在的我回想起来，幸好到水族馆的路程不那么长，不然我的回忆可能要被令人尴尬的小姑娘的欢呼声占满。去到那之前你就跟我说过，那个地方的水族馆是少数有参观价值的地方，这得益于这座城市的财力和地理位置，数据堆砌成的城市，也只有与数据有关的东西才最实在，最不会骗人。但是那天的我们，哪里是去学习那些与海洋有关的知识的，进去之后的我只被各种奇异的蓝色填满，然后忽视被淹没的严肃的黑色，何况那天是演唱会。我拉着你的手，在满目的蓝中径直游向那一串吉他声震荡出来的气泡前，旁边架子鼓的鼓面上用扭曲且细长的字歪歪扭扭地写着他们乐队的名字。那是一种现实主义式的艺术审美吗？即便是现在掌握了部分相关知识的我也无法断定，但是在玻璃水箱和亮彩的鳞片前唱民谣，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很会营造气氛，很抓年轻人，而且当时的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分明的感受到，你手掌中血液搏动的频率发生了变奏。

可你从来都是很淡定的人，即便演唱者是你欣赏的乐队。他们的演唱很平静，麦克和音响的声音开得也不大，像是游吟一般，我很喜欢这种风格，令人身心平静。
后来他们唱到了一首歌，叫《白鲸》，那时你弓下腰来跟我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首歌，白鲸也是你最喜欢的动物。你说它们是最纯净的动物，永远保持着最干净的皮肤和曲线的、柔和的线条以及孩子般无害的微笑。我在心里暗暗发笑，它们还有跟你一样的大额头。
你知道吗浩宇，就是那个时候，你的鼻息轻喷在我的耳廓，你的声音顺着神经刺入到我的大脑，借着周围忽明忽暗的气泡和蓝色的光线，我就醉了。然后我就喜欢上了白鲸，想变成一只白鲸。这也是为什么你带着我去纪念品店的时候我十分中意于那对白鲸外形的朴素而纯粹的耳坠。可惜，当时的你不肯给还是中学生的我买。
尽管一日的欢愉短暂，但在回归了日常的平庸之后，我开始时常做着美梦，他们大多充满了远走和大海。有一次，我在一处冰雪覆盖的崖堤上，面前是零零碎碎漂浮的冰面和远处一望无际的蓝，像是那种人们常说的绀青色的蓝，让我失魂。以致于醒来之后我的第一眼，那面我看了十几年的天花板，似乎都带着浅蓝色。你总是能为平日的素色添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