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逸话.明日方舟】燃秋(4)

在这时，若是大家都起了兴致，将长剑往宴场中一丢，那些或年迈，或年青的武将们，便就要极合时宜的豪饮两捧烈酒，选出几个来，去拾起前方锋锐的长剑，呼出那绵长的一息，也就是那一息，魏彦吾听见了武士内心，拔剑出鞘的铮动。
军乐腾起，执剑围战的武士身姿悍勇，闪转腾挪间都仿佛踏空而去，慷忾异常，有时只是轻刺几剑，小作试探，但又有时是近乎要夺人性命一般，将那锋芒毕露的长剑穿过那袍甲的系带，然后在众人的惶惶中，飘渺的收剑入鞘，看客冷汗惊出，宛若朔风刺骨。
青年时的魏彦吾，总能从那常见的搏斗中，看出这个国家与民族的风骨来，奋迅勇烈，能伸能屈，比起其他正在遭受战争与天灾纷扰的国家的人民来说，能够生在繁盛的大炎，已是实来不易。
他记得，父亲常喜宴请群臣，尤其是那些南征北战的大将，在青年时，他对他们的记忆是尤其深刻的，也许是因为他们捍卫边疆，守护了大炎星火经久不衰，也许又是因为他们在被遣回京都之后，他们那落魄的失意，又亦或是，他们在比武时的英姿与快意，剑与剑的交锋间都带着他们毕生对于胜利的决意，于那些欺辱炎国的叛贼一样，他们在那沙场之上挣扎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在这些勇将的剑下化为亡魂，极致的锋锐落到他们的躯干上，只是几剑之间，翻开的肌肉与嘶鸣起的哀嚎，伴随着一条条或是深红，或是浅红的血痕一起显现，那首级也许还在哀嚎，但事实总是可悲的，它们已经成为了那胜者在凯旋而归之后收集下来的，富有暴力美学的战利品了。

在那遥远历史中的某一天，他记起父亲又在大宴诸将了，只见那个身居玉座之上的帝王屏退了陪伴自己十数年的左右禁卫，伫立在冠冕后明亮的火光之下，半生的焦土戎马早就为他的面庞上添上了几道战争的伤痕，身形仍是那么的雄伟健壮，但那鬓角和短髯却早已染上的点点斑白了。
“殿下，如今北方的乌萨斯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是否？”
祝酒间，将军突然顶礼跪拜，俯下身去，以宽厚的大地掩住面上若黑铁般的阴沉，如狼般的瞳孔中闪出悲悯的光，端正的头盔与紧裹着身躯的战甲微微颤动着，与那虚弱的声线一起表示着他的谨小慎微，与身前那位，自酌自饮，威严霸气的君主似乎隔了整整一个百年那般遥远。
“是否什么？如果战火真的燃起，那百姓又该如何呢？大炎也才安定了不到十年左右......”
帝王面露出了难色，但那微闭的眼缝中漏出锋利的眸光 ，好似要将这片天下都刺破。
“三思啊！殿下！.”
他闭上眼睛，似是下了必死的决心，重重的将头颅磕向木质的地板，那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几近是要敲碎人们被那浮华磨砺成的，那麻木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