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真实的虚假①(2)

四号院后面的集体垃圾场里，藏了很多的骨头。有破洞的衣服，豁口的尖刀，木把上全是油。有不用的斗柜，有黏在上面几十年拿不走的照片，四个人的，截掉一个角。黑白的，泛黄的脸；黑白的，泛青的脸；黑白的，看不见的脸；黑白的像见过似的一张脸。
鲶鱼骨头下埋着一些四号院丢掉的一些书。院子里有个疯掉的人，他捡到了胡凯生的《己卯甲戌》，邹黄花的《十三月集》，写蓝字的信纸。棉大衣弄得全是鱼汤。
一些人往胡同深处的肉铺跑，甲四号门口的两条外翻辫子的在说话。脖子上生了白斑的女人立在那里，一直拿手扣白斑。都在说肉铺里面死人了，男的走得更快了。有人踩了绿鞋女人的脚，举着脖子看了她一下。

“一号院的”她对跑得快的骂了一嘴，“你家的又没死！”
绿鞋女人追着骂骂咧咧，疯子笑嘻嘻地贴女人身后，男的也顾不上和女人计较，两条短腿轻盈而又飞快地交错，像是去抢不要钱的猪脖子肉，一股脑儿地涌向不堪的喧嚣。
人群最前面穿着拖着地的大衣的小孩被推搡在地，一屁股坐在满地的酸枣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黄的鼻涕，白的眼泪，混在一起，均匀地抹在了绿色军大衣的袖口。
“上赶着去投胎啊”绿鞋女人再一次不顾缘由地冲着一号院的男人破口大骂，边骂边抱起还在吸溜着鼻涕的儿子，“你爹摔断腿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三……三号院的，管……管好你自……自己男人得……得了”男人涨红了脸，拼命地向前挤着，肥大的裤子在两根麻杆一般精瘦的腿上摇摇晃晃，他只得一边低头顾着裤子，一边隔着人群有气无力地骂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