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列火车开过

一列列火车开过。远方是厚重的乌云，长长的山脉。一节节车厢从她眼前掠过。终于，一列最长最长的列车缓缓停下。车站月台上早已拉起“欢迎志愿军归来”的横幅。一节节车厢渐渐空了。下来的首先是抬着担架的护士，还有医生。然后，下来了穿着绿色或黄色军装的人，很快就挤满了整个月台。有的穿军装的人只有一只手，一边没有手的衣袖扎成一个结。有的穿军装的人只有一只脚，两手都拄着拐杖。有的人头上裹着纱布，有的人剪去了一边的衣袖，裸露出缠着纱布的手臂。她看到了他。他双手双脚都健全，还是以前走路的姿态。她冲上去，扑到他身上。她的鼻子一阵发酸，她的眼眶湿润了。她在他肩上哽咽着。 回到家，她在他的房间里。她面对他，说∶“你看，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没说话，房间的空气沉默着。突然，他拉起她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她的手像触电一般缩回。
她强忍泪水，终于失声痛哭。他也哭了。 他们的部队三天前利用浮桥通过了鸭绿江。战壕还没挖完，就下起雪来了。第二天，下起了鹅毛大雪。他们反复转移阵地，在一天中两次跨过同一条冰河。几天后，天气变好，雪渐渐小了。运送给养和弹药的卡车源源不断地到达，然后离开。每天晚上，南方总是特别明亮。耳边传来嗡嗡声，他根本睡不着。又转移了几次阵地，天气转晴。地上长出了嫩芽，还有红色的小花。只有被烧焦的土地上，什么都没有。前线运来一队队伤员，他们的营地旁，新设了一家战地医院。他们部队选出两名随军医生，十几个护士，组成一支医疗巡逻队，拟开赴前线。他们排做保卫工作。一路上，他们看到的全是破碎的汽车和飞机残骸。回营时，大家心情都很忐忑。四面天空皆是飘浮不定的黑烟。远处，一架飞机一点一点地反射着银光，那架飞机越来越近，耳边传来雷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