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O】终章 群舰夕阳(10)

防空警报的尖锐音浪瞬间横扫整艘战舰。长滩的引擎顿时咆哮起来，夹在防辐射夹层与反应堆核心之间的冷却水在核裂变的剧烈升温中翻滚沸腾，这高温所迸发出的能量推动三台螺旋桨用超过最大忍耐限度的转速旋转。整艘驱逐舰宛若一枚低空飞行的亚音速巡航导弹，几乎就要从不断拍上船舷的惊涛骇浪中腾空而起——如果她是在进行一次大无畏的冲锋突击，那该是多么无上的荣誉啊！只是可惜……她正向着逃跑的方向奔去。
“近防炮……近防炮！快给我锁定！快给我射！”
威尔逊方才镇定自若甚至还有一丝傲慢的样子完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那张长脸上布满了因恐惧而渗出的丝丝冷汗，喉头一阵阵紧缩，扯的声带不停颤抖，嗓音都因此变得扭曲怪异，像是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重症患者临终前的呢喃。他的手指紧紧锁住操作兵的肩膀，手指随着肌肉抽搐不断收紧，仿佛要硬生生刺穿士兵的肩膀——
“长官！我们没有办法锁定A-Y目标，他们速度太快了！”
传令兵的指尖着了魔似的在键盘上不停敲打，背后传来的彻骨寒意就像是在警告他不按照舰长旨意办事的下场：要么击落，要么沉没。
近防炮猛地转过身去，雪白的衣裳在迎面扑来的狂风中上下翻飞，她高举着黑色的金属管，对着超过音速数倍的来袭之物做最后徒劳地瞄准——最后望了一眼陪伴她一生的碧海蓝天，最后瞄了一眼已然突破55节的航速表，密集阵扣下了扳机。黄光夹杂着白雾喷涌而出，锁链在空中挥舞，试图在最后的刹那，俯冲的阶段将那炮火射落。

她手中的武器突然安静了。碧绿的眸子望向身侧，炮弹如同热刀切开黄油一般刺破了战舰的装甲。
她知道，下一秒便会从这战争中解脱，飞向与世间再无瓜葛的极乐。
在那时，我对你立下平安归来的诺言：
“待我回家”
他缩在无人问津的R区通讯室里，使用这孤独唯一的频段向外发送着信息。墙壁愈发滚烫，透过耳机依稀能听见同宿舍的约翰绝望的哭喊。
一年前，我曾无数次与那句话擦肩而过：
“代我回家”
干枯的笑容浮现了，在满是疤痕的脸庞上。他长吁一口气，颤抖的双手摘下耳机，充血的双眼缓缓闭上了，他感受着小房间能带来最后的安全，尽管门外已然传来海水奔腾的怒吼声。
而现在，我对不起你，我的挚爱：
“不用准备晚饭了，我今晚不回去吃，要和船上的朋友叙叙旧。”
舱门垮塌，灰白身影在烈火中被焚烧，在冰水中被撕扯，那条讯息在电台化为冒着火花噼啪作响的废铁之前一路穿过近百千米的线缆，踏着逐渐倾斜倒下的指挥塔天线飞向大洋的彼岸。飞向此时正逐渐落入黑暗的亚美利卡大陆。
冰冷的液体伸出无数触手，攀上船舷，牢牢锁住每一条走廊，毫不留情地囚禁住那些渺小的生灵，狞笑着看他们在海水中挣扎，直至变成一堆毫无生气的肉体。长滩奋力挣扎着，用尽全力驱动逐渐陷入永恒沉寂的反应堆，迈动已然湮没于水中的双腿，似乎在竭力逃离长眠的命运；但那复仇的绞索已然启动，在逐渐涣散的视线中，雪白战袍托着她的身体缓缓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