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大山（1）

大山
大山是我的一个邻居哥哥，个子不高，踩着一双球鞋，上面净是泥点子。祖籍不是我们村。他爷爷当年被错划成右派，可以说是受尽了屈辱，撇下一家老小，含恨离世。紧接着就是三年困难时期，他奶奶带着一大家子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一路拾荒讨饭，不得已委身下嫁了个老农民。这老汉姓王，光棍儿一个，成分好，三代贫农，住在我家隔壁。在我小时候，大山姓王，后来王老汉去世，大山得以认祖归宗，改回原姓。
大山在家里行二，一个姐姐，两个妹妹。他爸妈不务农，脑瓜活，会做买卖。走街串巷，卖过豆腐，凉粉，还卖过煤气。计划经济时期，被批斗倒买倒卖，后来又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罚得他家差点儿揭不开锅。进入九十年代，年三十儿只煮一盘饺子，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就着棒子面饽饽吃，也还是常有的事儿。他们家经常会批发方便面，用那种巨大的蛇皮袋装着，我偶尔也会吃一把，和市面上的袋装干脆面很不一样，返潮，所以不那么脆，一股要发霉又没发霉的味道。
孩子王
大山在野外，简直是个全能型的选手（我们小朋友心目中的贝爷），捞鱼捉虾，逮麻雀粘知了，还能在一转眼间就上树，摇晃下满地的桑葚或者青枣。在我们那一片儿的小孩子中间很受拥戴。暑假时，我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去芦苇荡。掏野鸭蛋回家摊饼吃，用弹弓打麻雀买在灶里烧着吃，有时他还会带上自制的土枪，我不懂原理，只记得是用自行车链子攒出来的。大山说他用土枪打到过山鸡，我不信，还给我看他颈部的一个很长的疤痕，说是被山鸡啄伤的。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我了解那道疤痕的来龙去脉。那天我趴着墙头，都看到了。打猎完毕后，通常还会再摘几个马蜂窝，听说这东西是中药材，可以卖钱。一般步骤是他带上我偷拿出来的摩托车头盔，慢慢走近马蜂窝，猛地一把摘下马蜂窝放入袋中。有一次，正在他靠近马蜂窝的过程中，我为了测试新弹弓，瞄准发射，正中靶心，马蜂嗡的一下腾空而起，他伸出去要摘蜂窝的手僵在了半空，他三步并作两步把头盔摘下，扣在了我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