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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斛珠夫人》(17)(4)

那扑朔迷离的美,如临水照影,总也看不真切,只觉得难以逼视,眩人眼目,是不容错认的少女风华。
她看不见百官喧哗惊艳,看不见昶王阴沉如雷云的脸,亦看不见帝旭扬起左眉颇为玩味的神情,她只望着他。
她那总是与忧虑、畏惧无缘的脸容,此时却带有某种奇异的表情。那表情,他无从形容。像沙漠旅人眺望海市蜃楼,又像孩子在送灯节的河川边追逐河灯。像一切遥不可及的幻象,渴望着,却也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得到。唇角含着的一丝震颤,一点点扩大、勾起,几欲溃散,却又终于艰难地拼凑起来,成为一个凄凉的微笑。那微笑着的面庞上,两行泪毫无预兆地划然落下,在冷冽的空气中散成冰晶。
你大可不必如此苦心设陷,步步为营。只要你想,不论多么为难,我总会为你办到。她的眼睛如是说道。
他终于没有回避她的眼光,坦然望她,眉宇间浮起欣慰而悲凉的神色。
周遭喧杂人声渐渐止息,五色旌旗冠盖两侧退散,从人群中让出一道通路,有人控着马悠闲地向她走来。那人服色内外皆是高贵的黑,箭袖与挽起的前裾上密布金线缂九龙。到得近前,才看清他眉眼生得冷峻飞扬,与昶王极为相似,神情虽也倦懒,唇角轻勾着的笑意却令人胆寒。

《九州·斛珠夫人》(17)


“呵,是你。”醇清优美的嗓音,较往日少了些不耐与倦怠,多了一股玩赏的兴味。海市认出了那个声音——永远掩在日影里,如同一束没有面目形容的锦缎,帝座上的人。帝旭。
海市尚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离开了马鞍。原来是帝旭伸出一手箍住海市的腰,将她整个人轻轻巧巧从马上拉了过来,安放在自己身前,顺手抛弃了海市身上的银狐裘,将她裹入自己的玄貂中。玄貂绒毛柔细丰厚,乌缎子般的裘面中隐着均匀白色针毛,俗语所说的“墨里藏针”,得风愈暖,指面如焰,著水不濡,偶尔沾上的雪珠,也自会瞬间消融。
假充男子参加武试本是欺君之罪,如何处置都不为过。群臣见帝旭并无追究之意,自然也不去自讨无趣,做严明纲纪之谏言,心中却都怀有惴惴之意。自从紫簪皇后殪后,帝旭少近女色,后宫空虚,除了淑容妃缇兰,只有嫔御、女史各一二人,终年难得召幸。帝旭行事任性古怪,未可逆料,此端一开,废止已久的后宫选秀难保不会重开。
狩人们恭谨地垂目低首侍立道旁,脚边的网罟内,数十条被扼死的玄貂尸体毫无生气地堆叠着,貂女已不知被送去何处,不见踪影。
轻软的玄貂毛拂过海市的面颊,帝旭又将她裹紧了一些。

《九州·斛珠夫人》(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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