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狐(3)

那天晚上，我看到她秉着灯火，在旧书房中翻找。人类的文字我并不懂太多，带密密麻麻的符文我依稀有印象—阴阳师的法术。她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阴阳师，但并不希望自己女儿重蹈这条凶险的道路。
主人向父亲请求的时候收起了幼稚的胡闹态度，而是以家族成年人的礼仪跪拜叩首。她从未如此庄重过，我也从未如此惊讶，当我从古籍的插画上理解到她的良苦用心—她为了学习练成管狐的方法，让年迈的我可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但如此凶险的法术，她怎么撑得住?
一年的时间，我在昏暗的烛光中目睹了春的落花，夏的流萤，目睹了秋的白霜，冬的飞雪，零零碎碎地积落在脆弱的窗台，划过柔软掌心的纹路。那双抚摸着我的手掌。
“小白你看，外面全是雪，你要是跑进雪地里我恐怕都找不出来了呢！”她脸上还是微笑着，就如同从云端刚落下的雪一般纯洁明亮。
我第一次投进这个温柔的怀抱，也是在茫茫的白色中，有雪的美丽，也有阳光的温暖。
是啊，可我现在跑不动了。要是你还想看我踩梅花的话，这幅半身入土的身体怕是不能如愿了。
“小白，干万不要睡着了，我们可是约好要在雪地里玩的。”

我能感觉到主人掌心的纹路，上方是被熏陶了快一年的书香。墨水，以及腰间的香囊也混杂在一起，编织成一张丝绸般顺滑的网，轻轻地笼罩住纤弱的心。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也想像去年一样陪你在雪地里无忧无虑地大闹。
春天踩着木屐，踮着脚尖在睡梦中悄然而至。最后一点积雪在枝头的新叶上融化，也是我——生中最最重要的时刻。
主人将我放在墨水挥洒的法阵中，那时的我已经奄奄一息，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就连最简单的呼唤都无法回应。
黑暗遮住了澄澈的眼睛，冷淡了掌心的温度，幸好没来得及带走我尚存的呼吸。我可能要走了，希望主人不要想念我。
只是这个怀抱，温暖得可以把我身心都融化。外面的确是下着雪，但这里盛开着心花，就像——阳光。不想就这么走，我还有好多回忆，我还想，陪主人晒太阳，陪主人去赏花，陪主人……
主人……
“小白！你终于醒了！”主人脸上的微笑如同春花般灿烂。
等再次感受到阳光的时候，我栖息在一个小小的竹管中，经过精心修整和装饰过的竹管。
她还是成功了。耗费了自身全部的修为，加上半条性命。幼稚的坐姿还是像小孩子一样不端正，说话也大大咧咧，没有任何大家闺秀的样子。除了拥抱我时出奇地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