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三十一 变数(2)

童博身子悬在半空，只觉得胸腔里的心“砰砰”地跳得厉害。他抬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那个熟悉的小小的影子影影绰绰摇晃着，缠绕树藤的手腕青筋暴起，有血蜿蜒而下——
雨水冰凉，那血却滚烫，顺着他拉住自己的右手流下来，然后砸进自己的脖颈里，引起一阵短暂的颤栗——
“童……”
他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唇齿都在打颤，头顶小童战的声音也哆嗦着，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慰藉和安定，“哥！哥你别怕！我拉住你了！我不会松手的——”
那一刻，他倏忽觉得天地间雷雨的狂啸声都静了下去，脑海里只剩那声轻颤的童声，那一声“哥”，一声，两声，如同弹弦般席卷了整个思绪，他喘息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底漫过撕裂般的疼痛和难过，“童……战……”
他——后悔了——
此刻童氏族落南边的田道上，童镇正与天行等一众长老会的人检查排水渠的堵塞情况并加以疏通，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眼就见一匹银鬃雪骢的马儿在大雨中撒蹄朝东面狂奔，后面不远一名少年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边跑边喊着，“腾雾！腾雾你快回来！别跑了！”
腾雾？这名字好熟悉——似乎是前一阵子族学为了小辈们的骑射课业特地挑选准备的一批马，饲养在西面马棚里，性子一向听话温顺，怎么会无缘无故冲出马棚来？
童镇拧眉望去，觉得诧异，“青珑，发生什么事了？”
童青珑连伞没打，浑身淋得湿哒哒地停下来，喘了口气，禀道，“族长，你们在这太好了！我刚刚起来去马棚里打扫积水，开门就听腾雾突然叫唤了一声，然后跟疯了一样挣断绳子跑出来了，怎么唤也唤不住！”

“是不是打雷惊着了？族长，我去把它牵回来。”一旁木长老闻言提议。
若真受了惊，少不了要用些法子安抚。
童镇走近两步替青珑撑伞遮了遮雨，正想点头，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摇头拒绝了，“不必了，你们先疏通水渠，我去。”说罢把童青珑拉到一边，低声询问，“腾雾的马笛还在你那儿吗？”
童青珑略略一愣，“不在我这，前两日大……哦不，是二少爷说想跟着玄明长老赛马，把马笛要走了，还在他那呢。”
童镇脸色微肃，抬手将手中的伞柄递给他，嘱咐道，“好了，你回去吧，小心别着凉了。”
“好的，族长。”
这该不是二少爷故意捉弄自己吧？目送童镇施展轻功离开，童青珑撑着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里嘀咕了一下，却立即又否定了——不会不会，二少爷虽说年纪小又爱玩，性格跳脱，却是心里有数的，小打小闹他或许会做，可绝不会开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
一定是这两天雨大雷多惊着腾雾了，就像刚才东边响起的雷声，真是可怕！
青珑想着望了眼东方压抑的乌云，心里不由瑟缩了下，加快步伐朝回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