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纪(2)

万巽十九年，时与豳国呈剑拔弩张之势。闻豳中有一将，十八年五月鹿川之战，斩首千百计，身不中一剑，连战连捷，余在高庙之内惶惶不安。今其率数十万军犯我律州，既胜城破，无视伦理，黎民百姓皆杀，留存者仅十一。 人谓之“祛将军”，好山野之战，从不予一言，以手势号令，秘银罩面，仅露双目，流动颦笑之间勾人摄魄。
人言祛将军之所至，常有铃铛声清脆作响，厉鬼听之亦哀嚎。
余乃忆一羁旅人。
(四）
明年冬，祛将军因性好杀为世人惧，有神机玄妙者，忿然多设权策，诱之入山泽，随迷军押解至玺。朝廷之下，余见其冠衣褴褛，而双目烂如日星之光辉，直视龙座，帝怒，诏人卸其面，嫭比今娈女，人皆不堪挪移目以视，帝亦稍怔。余见白骨，犹记金兰情义，未顾众臣失礼体独曰:“请以命换命。”骨粲然浅笑，难掩偃蹇矜气，缠腰铃铛骤然巨响。掩耳亦难忍心生慄冽，骨忽见冷箭伤，余惊怒哀憎，余倚者竭力护余，乃得生。 今既贬，即为平民，终日醉文市井，一日闻市中刑人，乡里街坊奔走相告，喜色漫溢，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天下大快之。余亦步于肃刑台前，见骨以发掩面。望余，咧口大笑，天真烂漫有如孩童，骨曰:“吾在是，勿纵然哀之，庶几移余至汝作之茔，吾可夜夜观星。”此骨平生唯一句也。

其头弃市，余赁人收其骸骨埋于少年时碑下。将其铃铛挂招魂幡，常常作响，时哀厉时欢悦，山之万兽膜拜于茔前，山川寂寥，纸钱纷飞回旋于低林，与雪俱漫灭。吾恍然若悟:“盖山神亡也。”余年年祭拜，铃时时如新。至余斑驳星星，铃铛仍完好光洁如初。
余年老往事，将死，侧足延伫立于一坟前，不忍舍去。或谓此人乃前朝之将军，其实为妖妃转世，吾欲言。铃儿当啷响，吾不曾忆谁某双眼如明珰，忽返当时少年，云悠天远。
余亦不欲再辩。
【知识链接】作者:元一郎，字泽，627~691，享年六十四，文学家、政治家、哲学家，曾为阳乱代玺国大儒，少年时才华横溢，因为政事被贬为平民，后作品平平无奇，只有死前留下一篇不知真假的《山神纪》，其中所言怪乱，不知其真假。
祛将军:白谷，字骨。?~651。
传言元一郎与白骨乃过命之交，情谊感人肺腑，推敲文中味，似确有其人，不知是否又是被太史公悄然抹去，若真有情堪比此，世上走一遭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