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科幻小说】波(5)

就在住院的第二天，我便发现我错了。窗外几乎不间断的蝉叫勉强还能忍受，从身旁一台老旧硕大的收音机里播放出略有失真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很难想象在这个年代还有人拥有这样的电子古董。这台收音机的主人是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头，明明住着院，在他身上却看不出丝毫病态。他总是面带着和蔼又朴素的笑容，与护士的交流或是偶尔与我闲谈也总是和和气气。因此我并没有追究收音机的事。
没过几天，我也便习惯了。一个暖洋洋的下午，温热的空气中带着慵懒，老爷子正在我旁边的床位上睡得正酣。轻微的鼾声和着从收音机里传来的的戏曲，我正无所事事地发着呆。我的视线游离到了这台老旧而硕大的收音机上，它正一丝不苟地完成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将调制的高频信号解调还原成音频信号，再通过喇叭转换为音波供人耳接收。我想到，我们身边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中，正充斥着大量不同波段的电磁波，它们纷繁交织在一起，好似一个信号百货市场，等待着不同的电子设备挑选出自己想要的信号。若是人类的眼睛能够看到的电磁波波段广一些，甚至远远宽于可见光波段的话，我们眼中的世界该有多纷彩？
想到这里，一道闪电在我脑海中划过。微观粒子的波函数这个幽灵，现在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人眼的生理结构限制了我们的视野，使我们只能看到特定波段的电磁波，也就是可见光。同样，人耳无法听见超声波与次声波。我们由基本粒子构成的大脑是否具有类似的局限性？我们所能意识到的，真的是世界的全貌吗？

意识？意识！这个令人生厌的词汇为什么总是出现在物理学这个它不该出现的地方！它像是一滴黑墨，玷污了物理学这潭纯洁而客观的圣水。哥本哈根诠释说波函数表示粒子所有状态，在观测前它处于所有状态的叠加态，而人们有意识的观测使得波函数坍缩。而我此刻正想着，或许粒子的所有状态都是存在的，而我们的大脑，这个产生于自然界的不完美的大脑，只能意识到其中的一种状态！将自然宏观世界的物质细分下去，我们总是能得到一堆微小的粒子，将粒子继续细分，仍然是粒子，“粒子”这个由人们创造出的词汇体现了人们对物质实在性的认知。但如果整个世界都是波呢？我们意识到的世界只是复杂的波线性叠加后的一个点，不然为什么微观粒子会按照波的规律运动？可见光波段以外的电磁波，我们无法看见，但身旁的收音机里的戏曲证实着它们的存在。波函数中其他状态的粒子，我们无法意识到，而量子计算机展现着远超传统计算机的算力，它们正在世界各地完美依照理论运行着，这犹如是向其他的世界“借”来的巨大数量级算力是否证实着波函数描述的所有状态都是客观存在的？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它们如蜂群般在我脑内嗡嗡直响，折磨了我一整天，就连晚上睡觉时也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