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破永夜的极光(11)

“你问我，和平是什么？我们觉得和平其实不是那么稀罕的东西。文明就如同一个幼崽，它在蒙昧的黑暗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只能任性地对周围的一切施加暴力。因为如果它不这么做，它就会害怕。但幼崽总会长大，在某个时候，它会被给予选择的权力。是要继续孩时的任性，砸坏自己的摇篮；还是拥抱更大的勇气。”
000的身后就是辽阔的星系，其中数百万颗恒星闪闪发光，无数环绕这些恒星上居住着联合体不可计数的居民们。它知道，自己的回答不仅是阿米巴人的，也是所有这些文明的回答。
“我们也有胆怯的时候，拥抱和平，或许只是更害怕暴力带来的伤害。我们也有饱受诱惑的时候，面对宇宙中那些仍然不愿意放弃暴力的落后种族，是不是可以用远胜对方的技术能力彻底碾碎？当施加暴力无需付出代价，坚守和平就越发可贵。因此我想，和平不是懦弱，而是一种更大的勇气。其他的，还在襁褓中的婴孩们需要一个平和的成年人来告诉他们，这并非一个黑暗恐怖的世界，他们大可以鼓起勇气，跨出自己的摇篮。”
发送完这段话，看守站的监听设备再无其他的信息传回，似乎名叫古铭的生物已经离开了。但000知道，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对话。

古铭和格雷搭上最后一班离开极光号基地的航班，去往南美避难。战争不可避免的爆发，他们身为科学家，自然被地球统合政府优先保护起来。基地的数据早已彻底抹净，量子大型电脑也被转作军用。古铭不知道那些叫阿米巴的生物最后有没有成功。那之后，他和格雷讨论了数次，但他们俩甚至想不出能超越自身模拟宇宙的文明该是什么形态。格雷坚持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身为科学家的古铭，也不得不同意他多半是对的。
古铭害怕乘坐夜晚的飞机，在漫漫长夜里，他总觉得飞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毁。航班上空调开得极大，让人发寒。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便坐起来凝视四周。大部分座位都是空着的，黑暗的走道好似通往地狱般恐怖；他看见格雷正在用信息终端浏览新闻，忽暗忽明的光线照得格雷的脸晦暗不明。古铭打开自己的信息终端，他不想看新闻，知道那里只会有可怕的坏消息在等着，于是开始整理自己的邮箱，麻木地删除着一封又一封的垃圾信件。
“您收到一封新的邮件。”人工智能助手突然用机械的女声提示道。
古铭打开邮件，内容特别简单。“古铭你好，期待着与你在别处的再次相见，阿米巴。”

他笑起来，突然觉得夜晚的航班也没有那么可怕，黑夜里，从来都不只有恐怖和不安，还有别的，好的东西。而黑夜终将过去，白昼一定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