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春去也(2)
行过牵羊礼后,仍然光着上身的宋朝女性被直接分配给了金人,或是发配到洗衣院。
而赵桓和赵佶被领到自己的住所。赵桓却是跌坐在雪地里,默默地留下泪,教他自己擦去。
赵佶脸色枯败,看着赵桓似乎很想说什么,却有所顾虑般地缄口。
但是终究,他揽住了赵桓单薄的身躯,替他揩去了眼边的泪,“大哥儿,莫要哭了。”他颤声说道。
赵桓抬头,却也看到了赵佶眼底的泪水。
父子两人终于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自赵佶内禅以来两人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带来的芥蒂,在同是天涯沦落人中初步消解。
他们在北国辗转了许久,最终来到了五国城。
在这里赵佶依然写诗作画,以此作为消解愁绪的方式。
在早晨赵桓依旧会带着弟弟们和自己的孩子去赵佶那里问安。
他看着赵佶将弟弟们抱起,慈爱地摸摸他们的头,说一句又长高了。
他不再是官家或者太上,而只是一个父亲。
每到这时赵桓都只是低头不语,那个人眼里的慈爱神色,从来只存在于他久远的记忆里。
来到五国城后他们也不曾有过多的交流,每日的相见也不过早晨。
他会听着赵佶教弟弟们念诗,却满是离愁别绪。
今天他吟咏了一首虞美人,是李后主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赵桓不由望去,赵佶却是已经不复年轻时的风华正茂,眼角已有细纹,因为落魄的生活条件和心理上的折磨他已经消瘦了许多,确是已经朱颜改了。
他眼角不由又浮现出泪光来,来到五国城后赵桓常常见到他面对南面站着,一站便可以站一个时辰。
不经意间他曾看到他转身,苍白的面容上仍然无声地淌着泪水,一双曾经风流多情的眸眼因为哭泣而黯淡无光。
他多少次想鼓起勇气去安慰他,却最终顿足。
他恨他,他也恨他。
他们不会同病相怜,因为沦落到而今的地步,已经说不清楚是谁的错。
赵桓在心中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爹爹,冷。”就在赵佶陷入愁绪时,小儿子赵相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赵相并不理解父亲或是哥哥们的愁苦,他只知道这里很冷,他年少模糊的记忆里还有汴京的温暖,而如今的北风吹面急,让他时常冻得生病。
赵佶脸色一僵,已经入冬了,可宋俘的配置衣物从来就不足。
他看着小儿子冻得红红的耳朵,最终哀叹一声,将他搂进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