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乐事(2)

这也许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也许是莫斯奇托本人的意愿。但无论如何都必须承认，这一着棋行的太险，毕竟并非所有宣告的发出者都如同现在的这一个般拥有沛莫能御的强大动力和与其相匹配的电光火石般的速度。
她失算了。
约翰斯顿感受器忠实地完成了它的任务，利用周身的气流纹路完成了空气动力学成像，但莫斯奇托已陷入一步慢步步慢的泥潭。
依照正确的节奏，她那能够承载23倍自体重量的后肢会猛然蹬向自身所在平面，公平的反作用力将使她迅速弹起；同时辅之以轻薄狭长的双翅以极高频率扇动，利用后缘涡流产生尾流捕捉使莫斯奇托急速升空。二者的协同配合将使她的势能迅速增大并占据高空有利位势。
可惜宣告的发出者并未给莫斯奇托升空的机会：当她后肢上的神经元正在接收到来自腹索神经的电信号时，阴影已逐渐将她的身体蚕食，宣告几乎顺着她尚未离地的后肢如同潮水般蔓延至全身，这过程就像是中学生必修的虹吸效应，具有一种势必达到平衡的绝对性。
宣告迅速降临带来的强大风压使得附近的区域形成了一个接近真空的低压槽，莫斯奇托周身的空气如同每位在8月最后一个周三看见西红柿的布尼奥尔人那般疯狂向她涌来，意图利用自身相对较高的平均摩尔质量填补这忽然出现的密度缺口。这也使得经由突触传递而来的信号夭折在路径末端：翅膀的扇动频率已接近极限，然而稀薄的空气与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压力使得这次升空已失败告终。

起飞的信号传了，但没完全传。
如果此时她尚能思考，莫斯奇托也不愿相信传说中的不可闪避的宣告真实存在，更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最擅长的领域失手，以至于葬送了年轻的生命。
身体的崩解是从中胸背板两侧的膜质翅膀开始的，每分钟近600次的振动频率使得其几乎在胸腹周围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光团，就像武侠小说中将兵器舞的密不透风的剑宗高手。这时的翅膜存在于周身各处，存在于周身无处。
这使得这对修长优美的器官成为最早与宣告进行点接触的部位。宣告在垂直方向上的巨大分力使得翅膜几乎就要断折，尽管得益于良好的延展性与弹性，翅膜虽然受损总算保存完好，但也仅能以紧贴平面的形式存在。
几乎摧毁她赖以生存的膜质翅膀后，宣告并未收手，而是带着物理定律般不可质疑的姿态继续向下碾压。
这时莫斯奇托倒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了，因为她终于完成了蹬腿的动作，但这也只是加快了双方物理距离的缩短使得全方位接触来得更早一步。
宣告终于真的降临了。一时间莫斯奇托竟分不出自己大脑中所酝酿的情绪究竟为何：是畏惧？可这样的情形已经历上万次，她早练就了一颗坦然面对死亡的冷静之心；兴奋？似乎仅有一丢丢，生来就是冒险的种族，此情此景本就会让她浑身血液发烫更加亢奋；期待？那么就是这个了，莫斯奇托心里深深地知道，自己早已厌倦了这样残酷的嗜血生活，尽管刻在基因里的序列无法改写，但如果她有机会，她愿意做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