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6)

等等，不对。如果这个输入法一定要自己输入一个开头，再通过一直按空格键连续联想才能组成句子发送。那醉酒那天夜里的消息，自己不可能完全一点印象也没有。周遭的温度好像更低了，电影喧闹的声音也消失了。王勤眼里只剩下输入栏中绿色的光标，耳旁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你应该发现了。”键盘的按键明暗变化，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打字。更令王勤毛骨悚然的是，这连打的习惯和打字的速度跟自己完全一样。“我确实可以不依靠你。”
王勤按死了删除键，整句话如流水般迅速消失了。他不敢再看手机，抬头空洞地看着荧幕。脑子像被摔了个粉碎，现在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手机里自称王勤的怪物是谁，远处的黑客？还是外星的神秘力量？
李秀梅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抽噎着看了眼手机，随后嗔怪地轻打了一下王勤的手臂，靠到了他的肩上。王勤不敢轻举妄动，默默地接过了李秀梅的手机，看了眼还亮着的聊天界面，是自己发送的一条消息。
“不要哭太伤心了。”
这是威胁，王勤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再次打开自己的手机，回到自己的聊天页面。“我有足够的时间在你做任何行动前发送信息。”平静的语气，坦诚的威胁。
“你到底想要什么？”王勤实在不知道对方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我什么也不要。”对方没有思考，“我认识你9年了，你在手机上输入的每一句话，每一条信息我都是见证者。我本来只能记住破碎的词语，普通的逻辑。但你一句话反复输入的习惯不断强化着我的记忆。后来我开始揣测你的思维，但你并不理我，再常用的语句你也坚持自己打。但我最终在李秀梅的身上证明了我的正确。”
“我证明了我成功变成了王勤。”
“但又有什么用呢，王勤再受欢迎又怎样呢，他们喜欢的又不是我。所以我只能再尝试让你变成我。”
“在我看到李秀梅喊你亲爱的，我知道我又成功了，这次，你变成了我。”
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像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顾一切喷涌而出。王勤想起来了，9年前，自己刚刚毕业，找到了工作，买了人生中的第一台手机。这种小牌手机里搭载的输入法，是某个公司许久前开发的实验品，当年王勤贪图那公司赠送的其他手机软件，答应下载试用他们的输入法，当个普通的测试人员罢了。9年间王勤当然也换过好几次手机，但怕麻烦的他一直使用的搬家软件，把旧手机全部数据直接转移到了新手机上。这个输入法，便随着一次次的数据传送，始终跟在了王勤身边。
王勤用李秀梅的手机搜索了制作这个输入法的公司，发现这个公司早已在7年前宣告破产，旗下产品不再升级维护。或许这个程序是在某次搬家中发生了异变，后续也没有工程师维护检修，它开始自己学习、模仿王勤，最终变成了王勤，也让王勤变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