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2)
我,在蓝星出生,是那些科考员的后裔。自懂事起,就觉人情淡漠,每个人的心几乎都像那冰封的地球一样冰冷。也许是因为每日重复的工作和鲜有的交流,情感荒芜,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和繁衍。而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自幼孤僻,不善言辞,直到我于数据库看到了地球的往事,我对它产生了别样的情思,或憧憬,或敬畏,或依恋。
登上星环号,待飞船加速,伴着反物质推进器工作的嗡嗡声,无数繁星化作光点,向后划过,散发出淡红的光,我注视着视野前方的一团淡蓝,开始了小憩。
见一粒淡黄的种子飘落,从远方悠悠滚来,于黑暗醉入南柯。风吹雨打,它在砾石之间静默地向下缓缓延伸,延伸到未曾触及的远方。倏忽,俯下身,听到萌发的呢喃,看到抽出了淡黄色的芽。白驹过隙,它的芽在雨的滋养下尽情地向上舒张,枝条在风中摇曳,风雨里弹出生命的乐章。一只雪鸮划过天边,这植物也仿佛是受了风寒,抖抖身子,无数的白蝴蝶在身旁起舞。悠扬的雪花停了下来,在呼啸的北风里,许久没有化作甘露——冬,还没有离去。初阳,没有如约而至,那数尺的雪化作无垠的冰;植物,也没有放弃,在冰川之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以吸收冰川反射的微弱的光(冰对于红色光的反射率最低),在雪白的海洋里伫立,伫立着……
伸出手,想去触及那绯红的叶,可谁料它竟化作烟雾离去——梦醒了。
地球,终于到了。我徐徐地走下飞船,为眼前的光景所震撼,环顾四周,沉寂的雪原——不知这一场下了一个世纪的雪埋葬了多少欢愉,多少忧伤。俄顷,我被远处的一丝红光所吸引,飞奔而至。这竟是一棵榕树,一棵火红的榕树,这不正是梦中的那一缕烟尘吗?几尺厚的冰川之上,这榕树婆娑荫翳,热烈地生长。我拿出取样器,又放下了。我回到飞船,没有带着样本,而是带着曾未露出过的微笑——把这榕树尘封在我心里,慰星,慰夜,慰人心——也许,这是我唯一能为地球做的了。
星在夜空里徘徊;波在湖潭中荡漾;树在地球上摇曳,在这个荒芜的太阳系里燃烧,在这个尘封的世界里静候春溢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