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9)

妻明白我的意思。
“啊嘿！难不成老子回自己家过个年还回不去了？”其实我们早已经感受到这几年回家的通勤飞船越来越拥挤的趋势，但由于失重状态下哪儿都可以飘着在客舱里呆着，所以实际上远不如传说中的过去的春运列车拥挤。今年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家伙出的规定——不许无座乘坐地月通勤飞船，这下好了，估计有一半的人被困在月球轨道上回不去了。
“啊嘿！孩儿他爸，我抢到票了！”妻大叫，“两张回家的商务舱软座票，只不过——额——票价相对于咱俩三个月工资，要吗？”只见她面前摆着7块屏幕，手指灵活地在几块屏幕间飞舞着。
“你疯了吗！？咱来太空工厂是干什么来了？不就是来挣钱来了吗？三个月累死累活挣来的血汗钱，能说扔就扔吗？”我气得火冒三丈，急了。喘口气继续跟妻咆哮道，“咱孩子一个上小学、一个上高中，都是正紧用钱的时候，还有咱爸妈也都退休了，经济危机几乎把退休金都稀释没了，我奶奶102岁、爷爷105岁，姥姥97岁、姥爷99岁，我老爷爷141岁，我太姥姥129岁、我太姥爷都137了，已经在病床上躺了30多年了，还有你家——你太太姥姥已经173岁了，能在病床上挣扎快一百年也真是个传奇……一大家子人的伙食费、老人们的医药费、护理机器人的租金，还有……都要花钱。”

一对夫妻在工厂打工要养活六代人的巨大压力终于在这时爆发，我咆哮着冲出屋子，来到阳台。这里是挂在居住舱外的一个半球形的透明玻璃罩，虽然叫阳台，但由于房间位置不利，阳台实际上是背向太阳的，在肃杀的黑色背景下，漂浮着无数个晶莹的光点儿。我打了个寒颤，这里深邃的宇宙景色很容易让人冷静下来，在无数颗光点中，我注意到了一个醒目的红色亮点，那是火星。
由于轨道能量的原因，在火星上的人们大多数再也无法回来了，他们大多是顶不住生活的重压而抛下身上责任的流浪者，在新的星球殖民开拓的一批人。我看过一些资料，他们中西方人尤其美国人和英国人占绝大多数，他们抛弃地球上的一切，去开辟新的家园。的确，对于这样一个每个劳动者所承受的压力与日俱增的社会，去火星真的是一种解脱。听说有很多年轻人刚毕业就不仅背负着巨额的学生贷款，甚至还有因为父母上一代人早早失业，整个家族就靠一人养活，年轻人在经济压力的逼迫下最后自杀的例子。
自然的，每一代人都会有每一代人的难处，对于春运也是这样。每一代人的春运几乎都在不停地升级，回家的方式多种多样，归家的道路有千万条，但过年回家的热情却都是一样的。我和妻的春运算是我们家族里路程最长的了——40万公里，但不管怎样，家还是要回的。一开始的时候太空工厂的人还不是太多，我们也都能买到有位置的票，但这几年从地球上涌向太空工厂工作的人越来越多，回家的路程也越来越拥挤了。去年回家，我和妻被车厢里的人挤得飘在一个旮旯里，为了拿好行李，我和妻将行李夹在中间，紧紧地抱在一起，就这样抱了30过个小时才得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