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吐症(2)

镜音铃笑盈盈地跟他讲一天的所见所闻，多数时候始音海人并没有反应，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附和几句，但镜音铃从不气馁，总是一反班里的文静少语，学校到家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可以一句不歇地叽喳一路。
她说得急了，被一口唾沫呛在气管，难受得眼泪都沁了出来，咳嗽不停。有白色的花瓣从她捂着嘴的指缝间漏出来，在风中去往了很远。始音海人走在她身旁仍旧是笑着看着她，却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只是笑着。
温柔得冷漠。
镜音铃的花吐症终于像是个病了。
镜音铃开始会突然在课堂上猛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像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似的，总是吓得老师都一脸惊恐。
三月份的天还带着料峭的春寒，女孩裹着白色的袄子，衣角绣着浅浅的金边。
本来只是小声地咳个不停，然后是难以抑制的干呕，到最后连苦涩的胆汁都吐了出来。
老师递来的淡盐水是一口也咽不下，还没到嗓子眼便又呕了出来，垃圾桶里漂着星星点点的紫色花瓣。
镜音铃的脸色因失水过多呈现出不自然的惨白，整个人近乎虚脱，却还是在一个劲地呕吐着。等到救护车终于赶到将她接走的时候，教室早已浸没在一片薰衣草的馨香中。

所有接触过始音海人的人对其的评价都是清一色的「阳光」「热情」「自来熟」「乐于助人」。
这跟与镜音铃一起的始音海人完全不符。
镜音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边挂盐水，一边翻看着《神谱》。
她笑着接待了每一个前来看望她的人，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她脸上的虚弱与苍白。
她总是抬头望望门口，像是在等谁，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着温温柔柔的光。
大家都知道她在等谁。
但是那个人从没来过。
与镜音铃一起的始音海人冷漠，寡言，伪君子，无动于衷。
镜音铃的花吐症似乎恶化了。
镜音铃开始请假。一开始是一周，两周，到后来是一个月，几个月。偶尔能看到她回来上课或是拿作业，脸色苍白得像是透明。本来就瘦小的身材看起来更单薄了，仿佛风只要稍大一点她就会被吹跑似的。
友人们都于心不忍，戳戳始音海人的胳膊，暗示他不要这么无情。
在周围老师同学第三百八十一次话里有话中，始音海人终于妥协了。
他敛起笑容，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傍晚，始音海人就捧着一束专门绕去城北买的鲜花站在了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