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绿洲(2)

可是，在沙漠中再也没有生存问题之后，是否意味着绿洲也失去了意义。他反复问，我反复不语。他教唆我学着与荒芜为生，因为寻找本身早已失去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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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沙漠中却是依然有烧焦的尸体的，可没想到，他们是快乐的。他们无法与荒芜和解了，就寻找晒伤的快乐，久而久之烧烤上瘾了，他们开始在阳光下暴露着，以此寻找荒芜无法给予他们的快感。这快感有时那么漫长，有时却也短暂，不可否认，他们死时是快乐的！
他询问我的快乐，我却无法清晰地作答。我只能告诉他，发现绿洲是我的工作。我以此为生，这是我在这片荒芜中受政府许可的正规工作，有受劳动法保护的劳动合同，政府月末出粮。他即刻追问我的薪水，显得无法等待。我有些不耐烦，却也一时心急为了堵住他的嘴，便说是港币一万七千五百，请别再追问。他似乎得到满意答案，盘算着走了。

我喝一口水，这个年代的沙漠，喝水不必节省了。而后，我向前走去。时至今日，一份听上去由头正经的工作难道不好吗？人的打工属性，其实写在了基因之中，不同之处，无非是工地的大小。
这样想着，向前走走而遇一人，这人在沙漠中大声呐喊，而起初耳音清晰，呐喊的内容，无非是一句话的前后颠倒，反复重复着，“我是沙漠中的人！某一个，某一个！”但是久而久之由于这人急于拉高音调，而导致句子变形，慢慢句意不清：“人在沙漠！有一个有一个！！”这人愈来愈大声，最后甚至丧失了呐喊的内容，简直变成了“啊啊啊啊啊啊AAAAA啊啊啊A”和“哈哈哈哈哈呵呵哈”。我于是问这个人，你在寻找什么吗？我以为，这人也在寻找绿洲，沙漠广袤，能够遇到一个同僚可真是实属不易。这人却说不是的，这么呐喊，是在寻找工作。
我惊了，现世已经变得如此魔幻。果不其然，过了一会，有另一人见这人一直大喊着，就开始默默跟在这人身后了，跟在身后默默不语，久而久之也发出声音。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就形成一团。呐喊的人在此地会越来越多，特点是每个人喊的内容并不尽相同，也有人是“沙漠中的我，是这一个！不是那一个！”，甚至有人更加直白露骨，那便是：“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就好！”呐喊的人越来越多，呐喊的声音越来越大，久而久之，我什么也听不清。在那片荒芜广场上，不拉高声调已经无法进行任何的交谈。我离开了，我希望与他们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