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月光少年(2)

“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我去给你泡杯茶吧。”对面的人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子阳，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情吧？”张兆平猛地抬头盯着周子阳，五年前，张兆平拎起椅子想砸向他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眼神盯住他。
五年里，周子阳一直梦见这个眼神，灰色翎羽的箭刺穿黑色瞳仁，打下郁郁葱葱的悲哀，哀嚎延绵在箭羽破空的沉默里。五年里，他在梦里驱赶张兆平，在睡醒想念张兆平。
周子阳没有回答张兆平的问题，从桌子上拿了两个杯子，往厨房走去。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刺耳，却也没有五年前那个声音让人心惊，张兆平拎起的那把椅子最后砸在了周子阳的眼前，一颗螺丝钉飞起来打在周子阳的胳膊上，五年了还一直隐隐作痛。
等周子阳从厨房出来，张兆平已然窝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手机就放在桌子上。周子阳拿起按了按，关机了，周子阳歪头在张兆平脸上招了招手，真的睡熟了。
手机在开机的瞬间，电话短信跟长枪短炮一样蜂拥进来，周子阳哪见过那种阵仗，一把就接起了一个电话。
无尽的谩骂，周子阳沉默地听着对方问候眼前熟睡的人的父母亲。
周子阳只知道张兆平在离开他以后，成了网络上一个小小的意见领袖。最开始两年，常看见他在网络上晒粉丝数量，后来渐渐没了消息。他知道张兆平希望克制自己，但现实却是越来越狂妄。从小张兆平被同龄人嘲笑、压制，被父母指责、贬低，他必不会放过登高一呼百应的机会。

张兆平手机密码依然是他们的纪念日。那是四月的一个夜晚，他们窝在树荫下，周子阳躺在草地上，青草蹭上他的脸，张兆平低头给了他第一个吻，很快被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打断，张兆平的脸红红的，反身压在周子阳右手边的草坪上，周子阳侧过脸看见月光打在张兆平的前额碎发上，温润的月亮沉默地注视着这对慌乱的恋人。
手机上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诅咒与谩骂，周子阳靠着张兆平坐在地上，当初被月光浸润的少年，以勇猛的姿态闯进虚拟的世界，期望冲破相隔千里的空间阻隔得到万千人的振臂高呼，在被他人围观下尝到一点甜头而沾沾自喜，继而变得急迫激进，跌进社会旋涡中，在无数次围观中，举起无数个自我与价值，竟妄图成为时间洪流下不朽的征服者。
最后酣睡在旧时恋人的房间里，张兆平睁眼与周子阳对视，一瞬间梦回十年的那个夜晚，羞涩的张兆平偷偷握住周子阳的右手，扭头凝视周子阳眼里的月亮，沉默而温润地包裹着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