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雕塑之死(2)

必须帮她！
我用我毕生最富有同情意味的眼神投向她，继而又飞速写下一串句子。她闭上双眼，不知道为什么，我竟在其中，看出痛苦的意味。这可怎么办，她没法与我交流。
必须帮她！
忽然，我看见她艰难地张开嘴唇，实在被吓到了，却听见她说：
“请.....不......要......说......”
瞬间我恼火了。什么意思？不说？呵，一直都这样，一直不让我说......你是想做一生的雕塑吗？呵，你早就是雕塑吧！总不跟人交流，总高高在上的模样，大家都看不见你，你活脱脱就是一尊雕塑！雕塑！
深呼吸许久后，我勉强压住怒火，写了短短一句字，很潦草。身边这尊难伺候的雕塑小姐忽然发出类似机关活动的声音——原来是她把头艰难地转了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如释重负，接着百无聊赖地听课。
环顾四周，大家都在做自己该做的事，认真极了。克里特那一圈人在画老师的肖像，我眯起眼睛仔细看，那画像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朝那家伙瞪了一眼，赢得那一片人的笑声。隔壁的约翰脸上挂着绅士的微笑与他同桌开黄腔，令他同桌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凯瑟琳高昂着脑袋，把脖子拉得仿佛要跟水鸭的脖子比谁更长，我隐约看见她头顶坐落着一顶金闪闪的皇冠，而她的女伴们的眼睛也金闪闪的，不知藏着什么宝贝。那班上最人高马大也是最蠢笨的家伙威廉倒是一直注视着瓦特老师在台上忘情讲课，一双耳朵折纸一般折叠了起来，不时摸摸脸庞。这一切明明很正常，我却感到一阵昏厥，继而感到有人发出尖锐的笑声，不用换气似的，一直在笑。

上帝，我第一次这样讨厌笑声。
我用力甩了一下头，企图把脑袋里的眩晕感甩出去，稍微清醒了一点，却发觉全班都朝我看来，眼神很奇怪，让我害怕极了——我害怕我在被这样盯下去，我就成了雕塑。许久，不知谁大声说：
“莉莉，你怎么变成了雕塑？”
“对啊对啊，莉莉，你怎么变成了雕塑呢？”同学们都歪着头，嬉笑着看向我身边的那个可怜的雕塑。他们中间有的还是恐惧莉莉的石化，接二连三将各色教科书丢向她，然大多都觉得这事情真是有趣，一齐爆发出笑声，让我想到近来看的片中午夜电车里的银铃。
“对啊，莉莉，你怎么变成了雕塑？”瓦特老师刚刚从梦里醒过来一般，根本没有感觉到此时气愤的诡异，语气平淡地问道。
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我可耻地为那要成为雕塑的人不是自己而庆幸，而现在我脑海中冒出一串疑问。为什么直到现在大家才看见她？为什么瓦特老师一副坦然处之的模样？......这些疑问我本该早些想到，为什么没有？
莉莉，原来我帮不到你，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帮你，对不起。莉莉，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面上多了两道凉凉的泪。
他们的笑声越来越膨胀，钻进我的每一处毛孔里，融进停滞的血液，仿佛要将我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