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居士传(2)

如碎石般的话语砸向我的头脑，让我不知所措。而他，却飘然而去。
近闻北冥居士要写下一部诗集。已有几首诗篇录入于此。我有幸读了其中一首。观其内容，无非是对梅的描写。然而，诗的结尾令我大为疑惑--他在此处化用武帝望梅止渴之典。我问道：“这里的‘梅’和你所描写的‘梅’不是同一物吧？”他只是答道：“看来你没有读懂我的诗呀！” 之后便不再言语。
学校举行一场活动。我班全体同学将上台朗诵一首诗。诗，本为他所好。然而拿到诗稿后，他的面容便蒙上一层乌云，喃喃：“读此诗简直是浪费时间！”看样子，他不太喜欢这首诗。
闫不止一次跟我提起此诗。一回，他对我说道：“你看这句‘母亲只赐予我生命’有没有问题？”
我先是一愣，而后反复斟酌几遍，最后摇摇头。
“这句大有弊病！”他的话语裹着批判，“你看看这‘只’字。难道母亲没有养育我们、传授我们生活哲理吗？这个‘只’字的存在是对母亲--这个神圣的形象--的侮辱！”
“不就是一个字眼吗？何必如此较真？”
诗人扶正镜框，镜片里透出的冷峻的目光刺得我不禁战栗。“真是不懂文字的愚夫！”他冷笑，并以此终结话题。

他这吹毛求疵的精神是难能可贵的。他以前从未对诗歌的细节如此专注--尤其是对他的诗作。我作此判断大概是源自于他的事迹吧。听别人说，他写诗从未打草稿。赋诗前，只需小寐片刻，文采便如滔滔江水般滚滚而下，一首诗不出盏茶功夫就腾空出世。以是，人们皆称他为“当代王勃”。
每次排练，都不见他的身影。他仿佛蒸发一般，在我们的视野中淡去。
表演的日子逐日逼近，参演人员的斗志日渐增长。上台前最后一次排练如期在教室经行。正当我们准备排练时，北冥居士，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径直走上讲台，夺下领读人员的诗稿，高举着苍白的纸卷，挺直身板，大喊：“这文坛的糟粕！”紧接着，他撕碎这张诗稿，抛向空中。纸的碎片如雪纷纷而下，地面的瓷砖染上一层白。
在谩骂与呵斥的堆砌中，他徐徐下台，高傲随身，宛若凯旋归来的勇士。身上的衬衣，此刻光彩流泻。
2021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