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文豪活动】曾有寂静的一万年(2)

城市，从此，我便是一座永恒之城。
俯事桑麻累月经年，阡陌交通纵横四方，慢慢地，我身上筑起了高高的城墙，城楼顶端的旗帜骞翮昂扬。孩子们磨尖青铜的利刃，他们即将踏送别的花毯出征。胜利！胜利！如此高吼，他们说只有胜利不负我的荣耀。这是逾越千年的复仇，他们义无反顾，怀抱死的觉悟奔赴大海彼岸。我为他们的平安祈祷，这亦在回应命运呼唤———那遨游于银河之间、难以捉摸的命运啊！它向我预言：永恒之城无人再敢进犯，远洋的海风势必飘荡你的语言！
为了峡湾间他们称颂的名字，孩子们意欲抹去乞命的敌人。山巅议会论战不休，不管哪位智者，他们总会说道“还有，我认为要完全消灭海对面的联盟。”兽首帆船一次次出征，珍奇财宝满载归程，面对敌人，他们如饥似渴地学习，从淬炼的技术到绘画的艺术，以所学之功造就古城的崩沦———是的，那是另一座城，在海的另一头，她是否也是座永恒之城？这一切落入尘土，孩子们说：在海的另一头，一门苍老的语言就此死去，那片以雨洗血的大地此刻成了我臂掖的延伸。
热烈的欢宴彻夜不眠，我的内心却满怀悲怆：海角之阿囤养着无言的奴隶，他们是我孩子自满的收藏。识文断字者人头落地，貌美动人者扔入卧房，一代又一代躬身贱业，一年又一年捧土思乡，直到神秘的歌谣归于神秘，彷徨的乡愁不再彷徨。一个文明走远了，灿如昨夜的星辰今夜不再闪亮，她的孩子成为了我的囚犯，而我也会把她的名字淡忘。

千百十年的轮转，亘古不变的海岸，死亡与新生在于天际的红色，蓝色的波涛执掌浮沉与兴衰。我伸出贪婪的铁腕，五指染血拨开迷雾中的山川，异地的珍宝落入我的兜囊，弥留的众城汇进我的血脉。东方的风信将我比作神明，西方的潮汐畏我如畏魔怪。但我不再多愁善感，他乡的君主皆在我的脚下俯首，我不再犹豫不决，伟大的人物皆登上了我的舞台。孩子们说我的意志即是他们的意志，统一、坚定、不可拒绝，他们呼唤我的名字，以此记录超越时间的伟大功业：
帝国，众国之国，至高之国，永不熄灭的火焰。
我坐拥世界，是的，我坐拥世界。星图之下的灯火理应成为我的收藏，无论征服是血腥或是悲凉。这是我从未想见的繁荣光阴，异域服饰与音乐带给孩子们新鲜的冲击，为之落泪者只有蓬头垢面的卑微奴隶。我从未把他们视作我的子民，即使虚假的恩惠足以让他们“爱”我如爱祖先曾经的文明。我于膨胀中沉溺，糜烂放荡地燃烧血泪的柴薪。“战利品，我还想要更多战利品。”无论宝藏或是土地，无论技艺或是人力，我多渴望成为比肩夜的光明，浑然不知堕落的步伐已陷入危险的境地。
而当我的自负无可承载之时，忧心的贤者们注定发动一场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