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藏剑(2)

剑客，剑客你为什么不来？赵甲坐在桌边，手抵着头沉思，三年来，他常常保持这个姿势。他想起他的好多兄弟，他们都死在刑场上。人山人海，围着小小的一块地，正午，无穷的热像山一样从头顶压落，赵甲脑门全是汗。远处只剩下一片影子，刽子手和犯人都模糊不清。忽然，身边的人爆出欢呼，一个圆圆的点从一大片阴影里蹦了出来，在地上滚啊滚。于是，一个黑点，又是一个黑点……人群又是一阵欢呼，原来排在最后的犯人跳起来要跑，然而被一把摁住，一刀——嚓。
傍晚，妻子又来了。听说燕侠要打这边儿经过，女人说。天下第一的大侠，不错，那这把剑应当是他的。但是燕侠没有来。他步履匆匆，不知所踪。
第二天的雨更大，妻子换了身月白的袍子，和细密的银白的雨丝很搭。只是早晨，正午，傍晚，黄昏，又是一天。剑客还没有来。
一盏油灯，烛焰跳动不息，整个屋子涂满了昏沉的黄色。上灯之后，四周却更暗了。赵甲盯着剑，它好像悬在无边的黑色虚空里，悠悠地晃荡。赵甲想拔出来看一看它，自从他杀了小厮以后，这把剑再也没有出鞘过。没由来的，他想剑身应该是纯黑色。时候不早，该睡觉了。赵甲吹熄油灯，和衣卧下。

然而他睡不着。三年，像是一生。我这三年，可称得上一生了么？记忆如河湾的水从历史深处长流而来。他应当有父母，有亲人，只是这些都不重要……泥沙翻滚，更多的回忆涌了上来，他杀，他抢，他快意恩仇，他遇到了如今的妻子，他遇到了这把剑。
他无端地埋怨起剑客。为了一把剑，为什么要折磨他如此之久？不过是剑。
白影不说话，静静端坐在桌前。赵甲恍然大悟，原来剑客一直都在。他说：“好短。”对面的白影不言语，衣袂翻飞，一抬手，剑出鞘。一声春雷。窗外大雨倾注。嚓——两个血洞。很凉，很冷。
第二天，赵甲死在了床上。怎么死的？不知道。人们只看见原来赵甲住的小院，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
有人说，赵甲恶有恶报，他坏事做尽，良心难安，被活活吓死了，他罪有应得。也有人说，赵甲遇到了真正的剑客，所谓“攻心为上”，不动手而取人性命，最是高明。
只是可惜了那把剑，从此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