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过客 特别篇一 悯农(5)

黑无常又迷惑又惊讶地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挡在袁老和他们之间。
“你是怎么……”黑无常刚开口，被白无常扯住衣袖，使了一个眼色。
张七的情绪，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空白。
游荡的这么多年里，他的记忆不断地读档归零，丰富的人类情感也几乎消磨殆尽了。现在的他，说是二十岁的神志，八十岁的心性也不为过。
但他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对Z国的伟大意义。他来时国家兵荒马乱饿殍千里，去时已然民康物阜人寿年丰。
被水稻使唤了一辈子的老人将要远去，使唤了老人一辈子的水稻还将继续滋养着人民。
而他的禾下乘凉梦，再也等不到实现的那天——他甚至等不及这次水稻的夏收。
再等等吧，拜托！
“再等等吧，拜托了。”
老人又拍了拍张七的肩膀，坦然地走向病床，轻轻拭去一旁护士脸上的泪珠，拍拍哽咽着的秘书的后背，最后看向病床上的自己。

他的手抚过“自己”的脸，岁月的犁耙深耕了满脸的皱纹。他没来由地笑了：
“原来我真的已经这么老了。”
老人转身，诚恳地对着黑白无常开口：
“就再等我一个时辰吧，马上到正午，孩子们都要吃饭呢……
就让我最后看着他们吃一顿午饭吧。”
语毕，老人竟然鞠了一躬。
黑白无常连忙侧身，不敢受下这一礼，两相对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纠结与感慨。
“那就再宽限一个时辰，不过时候到了，您可就必须要跟我们离开了。”
白无常取出鬼令，嘴上念念有词。
几乎是一瞬间，张七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仿佛是一阵暖风吹进病房，复杂的仪器上的数据回归到了正常指数。
围着的医务人员发出欢呼，护士们相拥而泣，助手更是直接跨上前，握住病床上袁老的手泣不成声。秘书接到电话，抹了一把眼泪，悄悄地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