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上）(2)

自此圣人令神策军观军容使高力士严守续命珠秘藏，不得有失。今夜要来的这贼人非同小可，切不可出了差池，否则，非但高将军面上须不好看，圣人震怒，神策上下死罪已矣。想到这里，王安冲头上出了一层冷汗来。
不觉都已三更天了，含元殿前阴风惨惨，半轮弯月如同玉弓，寒气穿透云层，只觉一夜寒到彻骨。王安冲猜测起司空仲平的来历，前段时间，江湖上出现一伙草寇，原是雁门关守将薛直的苍云军落草，专与朝廷作对。听说不到数月间，范阳、平卢、河东三镇的官军已经损失了不少钱粮兵马，而且据可靠情报，朝中似乎有哪位大人与他们有瓜葛……难不成是苍云派了这个司空仲平来，名为盗宝，实为刺驾？
王安冲正在胡思乱想，忽见对面一丛亮光飘来，他赶紧收敛心神，手按在了刀柄上，同时暗令各处埋伏的军士警惕。他未入神策时，靠的便是这一路祖传刀法混饭吃，如今他就埋伏在含元殿九十九级台阶旁，这样的距离，他自信如果偷袭可以一刀要了那人的性命。大明宫地势较高，黑夜中也能看见宫殿之下的东西，那一串串亮光慢慢升了上来，王安冲看清楚是宫中的黄门在巡夜，那些亮光是众人手中提着的灯笼发出的。王安冲见状放下心来，叫众军收了兵刃，继续埋伏，同时也有些奇怪：平日里宫中黄门巡夜都不在这个时辰，怎么今夜这群小厮如此勤勉了？他只道是管事的阿翁事先吩咐下的，所以不曾在意，只说众军把眼睛放大些，不可放过可疑之人。

却说那队黄门，全然没有发觉埋伏在暗处的神策军，径直向含元殿后走入。待过了含元殿，转过墙角，便看不见了踪影。此时谁也没有发现，走在队伍最后的一个黄门悄悄脱离了队伍，闪身遁入一条小巷中，那里乃是神策军布防的死角，不会有一个人。
那人进小巷走了一会儿，便站定了屏息凝神，探听着周围的动静，确定无人跟来，把手中灯笼一撇，纵身一跃，窜上房梁。月光下，映出此人的面孔：长面深目，瘦骨棱棱，三十岁上下年纪，一双眼睛却精光逼人，竟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白日在大明宫留书盗宝的司空仲平。
说起司空仲平，他的名声在江湖上其实不小，当年尹天赐新创丐帮，帮中弟子来自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尤其是污衣一派，很多人有偷鸡摸狗的习惯，甚至奸淫掳掠之事也常有发生，尹天赐大怒，与众长老议定十大帮规，违者杀无赦。但帮中人大多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帮规成了一纸空文。扬州分舵主冯宽平日目空一切，私下买田置地，娶妻养妾，还到处拈花惹草。有一次他看上了一家富户的老婆，就罗织罪名，说富户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竟派人趁夜潜入家宅，杀了富户，夺了他的妻子，帮中弟兄是敢怒不敢言。当时的司空仲平还只是一个刚刚入帮三天的入门弟子，却挺身而出，在议事大会上历数冯宽十大罪状，冯宽喝令左右将他捉拿，众人深知冯宽为人，又佩服他的胆色，一时犹豫不决。就在此时，司空仲平以超乎大家想像的身手一掌立毙冯宽。满堂弟子目瞪口呆，直到冯宽横尸当场仍觉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