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操摸鱼记(2)

而我最喜欢的情景，莫不是几个班一起跑，速度很快，大部分人跟不上而普遍掉队了。不同于大家都跟上队，摸鱼很容易被发现，要有表演功底；在大家都跑散的时候，稀稀拉拉的四处都有人，混在人群之中根本就不会被发现。谁也不知道自己或他人到底跑了几圈，慢慢散步一会儿，看别人停下就跟着停下，反正没人发现，而且还万无一失。
别人的摸鱼小技巧，比我的有风险，但跑的圈数更少。比如说，跑操之前一拍脑门儿，一拉脸，满面惊慌地左顾右盼，说“我要去拉肚子，有没有卫生纸”。好不容易借着了几张，攥着拖到队伍的后面，趁自己班级跑远而其他班级跑近的空当，一溜烟儿钻进厕所。计算着马上跑完，再调整情绪，一脸放松地站在操场边等待着自己班级，在人群的欢乐中偷偷跑进队伍。
还有的更精明。我们年级中，跑操分成两拨，有的班级在跑步，有的班级在训练足球啦、实心球啦什么的。就有某些人钻了这个空子。他们趁没人发觉，尤其是看到从遥远的操场那边飞来一个球时，会满怀希望地狠狠踢上一脚，将球踢得更远。人群之中，几十只脚七上八下，找球的人根本看不出到底是谁踢的。这时那个罪魁祸首立刻逃出队伍，去捡那个被自己踢得老远的足球。慢悠悠找到后，还要在茫茫的操场上寻找失主，当了一把好人；来到跑道上一看，自己班里的人正一脸疲惫地刚好经过，他再钻入队伍中开始跑。一来二去，他少跑了至少两三圈。

我有时候也不会摸鱼，不是因为老师管得严，而是因为混在班里，听别人说话的乐趣也是十分大的。我们每个班跑操都朦朦胧胧的，不是集体没睡醒，深一脚浅一脚像喝醉了酒，就是有说有笑，热闹非凡。五六个班在跑道上跑着，就像稀里糊涂的一长串面条，在操场这个大锅盖里来来回回地转着圈。体育老师免不了会骂我们，在他骂完后，有人就开始模仿他说话的语气和音调，阴阳怪气地回骂。而这些回骂都是很巧妙、很好玩的。老师骂一句，就有人回一句，人群笑得更是肆无忌惮、花枝乱颤，那么老师就会接着骂下去。如此恶性循环，每次跑操都像是听人讲笑话，常常笑得岔了气。
后来几个时常摸鱼的同学都有了默契，什么话都不用说，跑操之前一个眼神，一个点头，彼此之间便心领神会，一起在队伍后面拖拖沓沓，谈天说地。每天的问候，也都变成了“你今天摸鱼了吗？”跑完操后，总也有人指着他他他，故意扯着嗓子大喊：“哎呀？！咱又少跑了几圈！”班主任听到了，也是装成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去跟别的老师闲聊去了。几个人互相开起玩笑，你说他，他说你，玩得不亦乐乎。
体育中考一转眼也考完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非但每周一节的体育课没人管，就连原来一天跑十圈的跑操也没了。每天只是坐在教室里拼命赶作业，揉揉麻木已久的双腿，又不禁想再跑一次操，想再摸一次鱼，想再次与他人在队伍后面聊得起劲儿，在灿烂的阳光下忘乎所以。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小时候总嫌跑操太慢，总想着一马当先；而如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倒又想安分守己，想浑水摸鱼，想慢悠悠地能少跑一圈是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