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瓦传奇（第一章 克罗）(2)

但我的哥哥已经从这种迷迷糊糊的时期脱离了出去，他能深入思考。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只是哭得更甚。哭声嘹亮，使我像是那个混沌房间里的最鲜活生灵。
终于，哥哥被我的哭声打动，来到床边，轻抚我的头，止住我那近乎刺耳的哭声。
他望着我，继续摸着我的头，沉默着。眼神渐渐涣散，陷入遐思。
我呆呆地看着他，哭泣留下的泪水还留在脸颊上，眼睛因为泪水浸润而有些瘙痒刺痛。我疑惑地想：“这个人在干什么？”
我这时没有哥哥的概念，也没有认识过文字，以及文字的意义一概不知，所以这里的思考还没有被文字玷污。我只为这个问题困扰了几秒，就将它抛诸脑后，将肉肉的食指放入嘴中，嘬着。
哥哥轻缓地将我的手从嘴里挪出来，拿口水巾擦干净。
他把我从床中抱出，用脸颊贴着我圆圆的脸蛋，即使隔着襁褓我都能感受到他胸前突出的瘦骨，如同床木制的框架。他饱含悲痛与希望地说：“我们活下去……一起。”
当时我听不出其中近似绝望的悲伤与充满自信的希望，只是“呵呵哈哈”地傻笑。
后来听说人往往只有对死物才能饱含深情地说话，想当时我还懵懂无知，无法深思，无法回答，也算半个死物了。

若是再让我哥哥说这种话，估计会面色羞红，无地自容。
在那之后我就没有太多清晰的记忆。不知是之后遗忘了，还是当时根本没记住。
我的记忆中出现了新的熟识的人，哥哥叫她莉娜婶婶。她初见我时就将我抱在怀里，说着：“可怜的孩子。”
莉娜婶婶心宽体胖，干着在家纺织的活计，丈夫是个铁匠，精瘦健壮，近四十的年纪却无子。
她终日坐在脚踏式纺织机的前面，将自己的力气输入纺织机里，使它运转，发出“嘎啦嘎啦”声。而我在旁，也终日听着这“嘎啦嘎啦”声。若是我因为想吃奶或把屎尿排泄在尿布里而大哭出来时，她定要从纺织机前起身，来安抚我一番。喂我奶水或给我换尿布。
她总是唤我“可怜的孩子”或“可怜的克罗（Crow）”——克罗就是我的名字——她总是不忘我的悲惨，我还懵懂时倒没什么，但长大后总会觉得厌烦。除此之外她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她也唤哥哥为“可怜的大卫（昵称）”，我的哥哥来到这个家的工作是帮衬巴顿铁匠。虽然别人叫铁匠都叫雷蒙德先生，哥哥仍是喜欢叫铁匠叫巴顿叔叔。而我喜欢叫他铁匠叔叔，虽然这样有些不礼貌。
铁匠叔叔一脸黝黑，脸上留着扎人的胡渣。身上有着特殊的煤火味，常年打铁练就了一身黑红的肌肉，却因为太过精瘦而颧骨突出。他说话甚少，连当初我与哥哥来到这个家庭时他也没有发表过意见。到家时总是吃吃饭，洗个冷水澡，睡个觉，然后就又回到他的铁匠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