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umy」离别(2)

她在六天前告诉我她要回来跟我一起跨年，一开始我并不相信——基于对她课业的认知——但后来她在下午一点时打电话给我，我清楚听见机场广播提醒登机的声音，我才明白她并不是在说玩笑话。
你不是很忙的吗，怎么有时间回来？
是很忙，但我要跟你跨年。
现在还有一个月才到过年，不再等等回来吗？你不是不爱坐飞机？
不等，想快点见到你，飞机很快。还有一件事我要亲口告诉你。
这就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彼时我尚且不能想到在不久后、我会收到她坠机的消息。
那个下午被融化的塑胶的味道拉得过分长了，以致于我听到她父母带着哭腔的声音有很久没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说她。那个消息只给我一种不真实感，甚至荒诞地想，她会不会是跟她父母一起骗我，再在我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恰好地出现。到那时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她索取一个约定，也可以借着感性向她说出那句话。
「我喜欢你。」
这便是我的全部声嘶力竭了，要控制在不让她看清楚的边界。
不，不是的，事实上我早就爱上她了。
也许是我第一次收到她寄的信时，也许是她在夜里对我笑时，又或者是第一次相遇。

总之我爱她。
「飞机失事，飞机失事……坠入海里。」
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让我无法再自欺欺人，我只好独自接受这一灰苦的事实。
她的葬礼就在五天后。
这五天里我过着与以前一般无二的生活，只是拒绝了所有的蓝色物件，看见它们总让我想起她漂亮的天蓝色眼睛。
有时我会在窗边拿出搁置很久的吉他弹些断断续续的调子，我也总疑心在我弹完以后，她会笑着从后面拍拍我的背，夸你弹得真好听。
……
这五天过得很快，她的葬礼到了。
观礼的人很多，我在其中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他们或痛哭流涕或紧缩眉头，也有一些不认识的，相比起来就显得无动于衷。
我这才发现在我们人生的前二十年有多么大的交叠部分，大到我几乎对它熟视无睹。
葬礼举行时我站在她的父母身边，两个年龄堪堪不过四五的人突然衰老了十来岁。
我并未来得及再看她一面，看到的只有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记得她曾说过，在她死后，骨灰是要洒进海里的。
「我喜欢海。」她这样说过。
所以我看着他们把灰白色的粉末抓起，在风里放手，飘转一会儿就掉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