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潜】知己5(2)

他此前十多年奢靡富贵的少爷生活，好像一场黄粱大梦，还未等抓住那金汤匙品出个酸甜苦辣咸来，一切便都随一把无妄之火作云烟散了。
全府上下，只有他和程潜侥幸逃了出来，剩下的人，无一幸免。
什么都没了，但他还有程潜，程潜也只剩下他了。
“少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程潜比起平日有些发沉的声音打断了严争鸣的胡思乱想——他转过头，有些疑惑地望着程潜，那双总是仿佛含着春风的桃花眸中还带着一丝极为落寞的伤感来，映的眼圈有些发红，却又强撑起镇定，尽力不在面上显露出来。
严争鸣张张嘴，好像是想要问程潜些什么，却忽而感到自己的手被对方轻轻晃了晃，便又将到了嘴边的话不动声色的吞回去了。
“走吧，”他说。
“等一下。”
程潜拽着严争鸣快步跑向附近一处无人的巷子里，随手从地上抓起两把土，往两人的脸上一人抹了一下。
严争鸣见状，本能便躲闪了一下，而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乖乖地把头伸过来由着程潜地的手“胡作非为”。
好一番“打扮”之后，程潜拍了拍手上了灰土，心觉差不多后，便拽着严争鸣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梭奔跑。

任凭旁人瞧去了，也大概只会认为是两个胡闹的孩子在奔跑玩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曾经京城中极有名的纨绔公子和他家的那位地位都快赶上少爷的小书童。
严争鸣只觉得自己周围的景色不断变换，来来往往的人们他都来不及看清楚面孔，就像严府里那些被活活烧死的家丁……严府的景象在他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以至于现在看到的每一场景象都如方才，刺目且惊心——四下皆为喧嚣，那么多的人心口上都开着个难以释怀的伤口，而他的却像是最深最疼的那一个。
他鼻尖酸楚难消，回想着回想着，便忽而想起自己似乎还不知道为何要跟着程潜跑，但眼下他觉得只有那一双与自己相牵的手还尚有微温，剩下的自己仿佛被丢进不见光亮的冰潭。
严争鸣暂时已经不太想去纠结为什么了，因为他想跑起来，好像跑着跑着，他就能甩开一身冰凉刺骨的淤泥，就能风干尚未结痂的伤口，就能将那个“骄奢逸”的严少爷远远地丢在过去，再用尚未长成的身体背负起往后漫长余生的责任。
他也必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