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彩虹藏进夜里(2)

有一次，程宁分享《小妇人》，提到邻居劳伦斯老先生因为收到小贝思亲手做的一双鞋而感动不已，于是将那架令贝思魂牵梦绕的钢琴送给了她，还写了一封信，说“谨致诚挚的谢意及美好的祝愿，衷心感激，并愿效犬马之劳”，许念夏在安静的教室里低低的说了一句“这该死的浪漫！”。程宁听到这句话便欣喜的抬头，恰好看到她狡黠的笑眼，如遇知音。如果友情需要递上投名状，那程宁的门槛就是这样的瞬间。她被这个有趣的女孩子吸引，尝试着让自己在她面前变得幽默开朗，希望慢慢成为朋友。相比之下，许念夏的方式更加直接，她主动提出周末一起出去玩、一起去图书馆、一起看电影、一起参加运动会的三千米，一起做很多事，也会在她的室友们面前介绍程宁：“这是我们小说社团的未来之星，讲故事的时候特别能蛊惑人心，她就是这么俘获我的”。大学四年，她们无话不说，即使是在许念夏追喜欢的男孩子、谈恋爱、分手的过程里，程宁也会认认真真的帮她出主意，安安静静地听她讲她的喜怒哀乐以及各种细腻小心思，作为好朋友理所当然的陪伴、支持、安慰，拥有无与伦比的耐心，也读得懂她玩笑话之下的真相。
大学里轻松愉快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大四像是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让每个人都感受到来自它的压迫感，看起来不怎么务正业的社团活动就早已不去参加。程宁和许念夏也开始准备考研，选择北方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每天早出晚归，雷打不动的复习，程宁还没见过如此能沉下心来一心一意只做一件事的许念夏，果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人只要开始朝着一个目标前进，就执着认真得可怕。当程宁每每怀疑自己的时候，许念夏总能恰如其分的帮她迅速治服心魔，也许是带她去吃大餐，也许是让她自己去好好睡一觉，但神奇的是，竟能每次都有用。一起熬过漫长痛苦的备考时光，一同经历忐忑不安的等待，终于等来成绩，许念夏的分数远远超过往年录取线，如愿以偿，程宁却与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

后来，程宁在许念夏读书的城市找了工作，原本想着周末可以经常见面，但没想到程宁初入职场，工作加班是家常便饭，即使周末也不能幸免，而许念夏也常常被导师支配着干这干那，她们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会一两个月无法碰面一次。当工作和读研的新鲜感褪去，她们交流的话题越来越少，偶尔许念夏来看程宁，程宁还是会像大学时候一样，处处细心对她，记得买她喜欢吃的零食水果，在她来之前细心打扫卫生、换上新洗的床单，找到她喜欢看的综艺节目并充好会员，计划她来时的安排。程宁合租的室友开玩笑的说，“你好像人家的男朋友，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细心”。也不是没人开过这样的玩笑，但程宁从未放在心上。直到许念夏和她认真的说，她遇见了可以让她原谅生活所有刁难的人，她想嫁给一个男孩子。
程宁开始在加班之后失眠的夜里反复回忆她和许念夏的点点滴滴，翻开日记本，几乎每一页都提到了许念夏、许念夏、还是许念夏。她开始反思，之前为什么她会一直想在两个人一起坐在床上看电影的时候靠近她，为什么会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为什么会在看着她笑容的时候有瞬间的恍惚，为什么在得知她找到了真爱时满心失落，为什么在她能想到的未来里，只与许念夏有关，为什么自己一直不曾喜欢过一个男孩子。仿佛一扇早已存在的大门被意外推开，她疯狂的浏览她曾在QQ空间和留言板，还有朋友圈发过的动态，假如带入一个她喜欢许念夏的假设，就完全不再像是好朋友的过往记录，而是更符合一个男孩子会对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的倾慕。真相大白，而她后知后觉。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程宁从震惊、否认、无视、忐忑、害怕，一直到开始好奇、进行了解，最后到不确定，一度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