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心(2)

“嗯……”
她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水，去开了空调，然后在水缸旁坐下，麻利地用十根手指头按摩他的头皮，从发际线到头顶，从头顶到耳后，从耳后到后脖颈，从后脖颈又到耳后，从耳后又到头顶，从头顶又到发际线，从发际线又到头顶，从头顶又到耳后，从耳后又到后脖颈……他觉得龙头的水声就像瀑布，脖子后面又总是发痒，这让他不自觉地想要耸肩缩脖子，不，好像也不是脖子后面痒，那么是哪里痒？不知道是哪里痒，总之就是有什么地方痒。
屋子里充满了暖黄色的空调声和亮晶晶的水声，他想起自己记忆中的第一个春季，脑子里总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池塘，他不知道自己该睁眼还是该闭眼，他睁开眼，看到一个暖黄色的天花板，天花板上面有两道裂缝，有几只长脚蚊正贴着天花板飞来飞去，视野左边是一块平行四边形的阳光。他觉得有许许多多透明的黄色水滴正滴落下来砸在他脸上，他的脸贴着黄色的天花板，好像整个人已经飞起来，他把眼睛闭上，感觉背底下有一片羽毛，有很多年轻的鸡鸭鹅在他身下像过桥一样来回走过。女学徒给他打了一遍洗头液，年轻的鸡鸭鹅就变成年幼的鸡鸭鹅。

“你们做按摩的平时辛苦不？”她边搓头边问。
“平时还可以，周末的时候忙。”他说。
“诶你上次说…学这个还要交押金呐？”她问。
“对。”
“那到时候退不啊？”
“退，基本会做之后再做三个月以后就给退。”
“哦那还可以。”
女学徒开始冲洗泡沫。
“现在有人呐？”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推开玻璃门，走进来。
女学徒麻利地转头对女人笑道：“您先等会儿哈，男同志嘛，剪头还是很快的。”
“要得，你们老板儿呢？今天咋不在？”
“李姐今天有事。”
“喔！”女人坐下。
她把龙头的水开大了一点，帮他仔细清洗了两遍头上的泡沫，然后转身取了一块毛巾，将他的脑袋包起来。他起身，下台子，穿短裤的腿在和皮制台子分离时发出了响亮的“次啦”声，他觉得尴尬，手心里出了一把汗。
女学徒和女人闲聊起来，他有点听不清楚，他耳朵里都是吹风机的风声，这风声把他隔绝起来，他能感觉到手指在头皮上游走的触感，剪子在头发稍跳舞的触感，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其实这头发本来也没有多长，因此也剪不了多少，女学徒两三下就替他处理好，问他要不要顺便刮胡子，他连忙拒绝说不不不算了。女学徒说好吧，那就这样，十六块钱，他付了钱，也找不到理由多逗留一会儿，起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