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3)

一人一骆驼就这样走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下来，向导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骆驼的驼峰都小了。现在他有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缺水。利用早晚温差冷凝空气中的水这个方法已经不可行了，那一段短暂的空气湿润的季节已经过去了，而这沙漠的深处比边缘更干燥。冷凝用的杯子放一晚上除了沙子之外，什么都收集不到。
骆驼也干渴到极点，幸亏基本是在夜晚赶路，不然早就干死在了这沙漠里。只是向导心里没底，这里早就超出了他多年来常走动的范围，水怕是没那么好找，不管是海子还是绿洲，他都不确定是否存在于这干燥到极点的沙漠深处。
正浑浑噩噩的走着，骆驼突然加速，把没捆紧的行李都抖落下来。向导没心思叫停骆驼，而是自己背上行李连滚带爬的跟上去，他开心极了。骆驼这行为明显是发现了水，跟着它跑就能找到水。果然，跑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一小片水滩，没有被晒干就证明这底下连着地下水，沙丘移开刚好把它露了出来。向导喝了个痛快，又把水壶全部装满，舒坦的躺在水边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滋润，出神的看着天空的星星。
向导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某人的床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随父亲一起死去，却被路过的矿工给救了，他阴差阳错的回到了巴哈城内。他也从此加入了矿工的队伍，不停的奔走于巴哈与沙漠之间，年纪轻轻的就干上了巴哈最苦最危险的工作。这一做就是五年，期间救他的那位老矿工死于疾病，老矿工的两个朋友死于事故。向导结束矿工工作的契机也是一场事故。

那是一次相当深入的采矿工作，矿场在离巴哈城有两天路程的一个年轻向导从未去过的地方，因报酬可观，向导没想太多就去了。事故发生的时候，向导在矿洞里工作，只听到轰隆隆的闷响，大地似乎咳嗽了一下，向导一瞬间就昏迷了过去。他依稀间只记得工友朝他喊了一声小心，他转头看见工友被一块坍塌的巨石杂碎，他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什么东西打晕了过去。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还想吐，鼻尖总是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和灰尘的味道。他想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向导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全身，确定了是后脑勺被打了一下，肿了个大包有点流血，右边肋骨被砸了一下虽然没断但震到了肺，左腿脚踝肿了，右腿小腿断了。从一个角落扯出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矿灯，扭了一下开关发现还能用，四下一照就找到了右手边的岩石缝里有半截变形了的手臂，能听到石头后有微弱的声音。除了向导外，还有人活着，这是黑暗中的向导能得到的最大的慰藉，他们可以互相鼓励着撑到救援到来。
然而，救援并没有来。
工友没有撑过一天，他死前把自己的水壶从岩石缝里塞给了向导，并告诉向导在撑不住的时候可以把他断的那截手吃掉，无论如何要活下去，之后没了声音。向导在矿坑底下的一片漆黑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每当自己渴得不行了，就喝一口水，但不管自己有多饿也不会碰那截手。向导把手从缝隙塞了过去，至少让工友有个全尸，他也把水壶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然后安静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