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舟涌何处访旧堂（壹）(2)

而无论时代变迁，这——花魁在散场前必要落面唱两折，可是百年来定下的规矩。"怜香伴”起始到现在上百名花魁，无论卖身与否，这唱戏的规矩，可是从未变过。这届花魁爱清净，只有散场前才会抛头落面，唱两折。有时也乖乖上了戏装，娇滴滴的唱一出“凌波仙子”，有时却是净面上场，开口便是小生唱腔，清亮，不带女气。这，也是要看这些个看官的气运了。
舞台上素净，老倌满面笑容，从顶楼探出身来，哟喝一声。
“各位看官，今个儿孟公子兴致高，给大家唱一折‘游园惊梦’！
台下一片喝彩。呼哨声和掌声连成一片，都在催促着那位可人儿露面。
好似老碟片卡了声，万籁寂静中，简洁的木门被轻巧的推开。
只见来人是身材匀称，修长。每走一步都似没有重量，是浮着的，一举一动中透着娇媚，含着仙气。
只是不见来人面目。
头向后转去，只瞧得见规矩的头发柔顺的发着光泽，似软乎乎的，微微笼着层褐色的光晕，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加温和娇丽。
他正对房中的某人细细嘱咐着什么。隔着距离，传至楼下已远远的听不清，有些朦胧人的耳目，却依旧听的出欢快。回身和上门，整个人转了过来。
喝，这一露面，楼下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来人是目似朗星，眉目含笑。粉面含春透娇意，丹唇未启笑先闻。端的是个亭亭玉立，美轮美奂的美人胚子。就好比那潘安之貌，卫玠之容。双眸含着点点星光，包着一江春水，顾盼流离。吸走了满厅的光辉，吸走了满厅的魂儿。

孟鹤堂身着大红色大褂，手中持一柄乌骨洒金墨蝶扇，有的是闲情雅致，面含笑意，一步一停的慢慢走下楼。
说来也怪，这台下坐着的，可也真不是什么文人雅士，翩翩公子。大多都是上海那些著名黑帮的二，三把手，个个儿都是码头，大街上过得饮枪伴血的日子，个个儿都是大老粗，就算有文化，那素净儿早已被血洗冲洗干净，是一丁点儿不留了。这时却一个个屏息凝神，坐得端正。静静瞧着那孟公子信步拾级而下。
待到他轻巧的落上台，慢条斯理的自我介绍时，各位座儿才缓过神来。
来人少年音，清亮，轻脆，声音里都透着笑意。声音淌入座儿们的耳中，都觉着似饮了一屉儿夏日里冰凉的酸梅汤那么畅快。
“谢谢各位客官今个儿来捧我的场。小生名叫孟鹤堂，许是各位都明白的。今日就给大家唱一折‘游园惊梦’吧。”说罢微微拱了拱手。
满座儿纷乱的掌声，这时，从后台走出个翩翩公子，端的是一表人才，朗朗如月。
“各位，今儿个我来和小孟儿搭一处戏，唱的不好，可多多谅解啊。”
四下里一片寂静，此时已有人瞧出来人的身份，都叫起好来。原来正是那金家码头的大少爷——金霏
座里都鼓起掌来，全都爽快，没有零星半点的谄媚。大家伙都是刀枪棍棒里混出来的，没本事的有硬气，有本事的也不必高人一等。主要来人也确有本事儿，那笑面虎的名声儿可不是说来听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