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2)
对方把指甲钳放在桌子上,站起来转过身。
他那少见的白金色头发被整齐地往后梳,脸上棱角分明,双眼细长而无神,嘴唇苍白得几乎和脸颊融在了一起。阳光只照得到脸的一侧,好像并不想爬上另外一侧。
书记员向法官摊开自己的双手:“你看我这指甲剪得怎么样。”
法官的嘴唇蠕动着,直接问:“你让我过来,是还有什么事吗?”
书记员继续端详着自己的手指,脸上藏着一丝深邃的笑意,慢步向他走来。“没有人能阻止指甲的生长啊,我听一个帝国大学的院长说,人类现在还保留指甲的原因,是因为大脑觉得它还是有用的。”他把头贴近对方,对着耳朵轻声说:“毕竟,单凭自己的手指可不一定能把那些香甜水果的外壳剥掉。”书记员接着拍了拍法官的右肩,对方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但是,”书记员把头偏过来,盯着法官的双眼,笑容随即消失,“指甲,容易藏污纳垢……处理污垢真的很浪费时间。”他把几天前从对方左胸取下的天平别针又重新插了回去,表情透露出一丝嘲弄的味道,又向自己的书桌走去,“而且长长了还容易伤到自己。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只好把它剪掉。”
法官一脸惊恐地看着书记员,拼命想说出什么,却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倒地之前他奋力从怀里掏出袖珍手枪,还没有抬起手,对方马上向前一步,瘦弱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地抓住法官的手腕。法官沉重的身躯终于倒了下去,他的表情狰狞,嘴角流出了暗红的血。
书记员看着这坨死肉,把天平别针取下来,放在白纸上,和刚才剪下来的指甲一起包起来,丢在了垃圾桶里。他的语气又变得和平时在法庭上一样冰冷:
“反正,指甲还是会再长出来的吧。”
教堂的钟声回荡在清晨冷寂的空气中,灰白色的候鸟们将它当作起航的号角,一片一片地朝朝阳飞去。
女王大道尽头的一间公寓里,书记员平静地坐在床上。这件公寓几年前被翻修过——他要求房东梅里太太请人做的,梅里太太少收了他一年的房租钱。但是,除了书记员住的第三层也就是最顶层,在每一个房间行走依然会有木板吱呀的声音。
房间的墙面挂着一张当下最准确的世界地图,各国的国界被人用红色的墨迹加粗。书记员突然抬头,盯着雾都的位置看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