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骑兵与蝴蝶(2)
于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待我曾经那么好,但我赶走了他。
也许这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留下我一个人。留下我一个人坐在这个充满了孤寂与磷火的世界中央,吸烟喝酒得体的说话、皮笑肉不笑的故作成熟。那个离开的人是个孩子。而我很清楚的知道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再也没有长大过。他在人群中走着走着就突然咧嘴笑起来;他喜欢因为一点小聪明、一点糖果或者我们生活中瞬间过眼的烟火而心花怒放;他爱和姑娘们一起玩,不懂得怎么刻意讨她们开心而且会舌头打结说不出话,却也会毫无缘由的爱上她们;他任性得让人厌烦,看见喜欢的玩具一定要亲手拿到才作数,其他任何东西也收买不了他。就是这么个孩子,现在他走了。是我赶走他的。
他当然是个对我很好的人啦。只是有的时候他会把事情搞砸。所以我便不知好歹的怪罪他。他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他非常委屈。你们说我不成熟、没条理,我扭头就去责怪他。我对现状恼羞成怒。我明明有那么多任务没有完成,却心安理得的在那里闲晃。迁怒此时成了最直接的解决方式。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错。他永远不会厌恶我的坏,所以我可以对他口无遮拦,冲他发我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脾气。我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奚落他,把他关在门外。他没有办法反抗,只有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用我的眼睛哭泣。空无一人的宿舍里我只能听见他在夜间辗转反侧,我吼他,打他耳光。他却只能盯着房间里大片的黑暗瑟瑟发抖。因为恐惧他不能入睡,我也跟着失眠。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他就是走了,他的永无岛我给不了。他要一点点包容,我也觉得太累。他是永远不会故意给人惹麻烦的孩子,说话细声细气词不达意。如果他不是沉默地离开,我还会觉得奇怪。
那之后我的行走开始没有重量感;我的思维只能启动一半;我开始出鱼尾纹。我开始厌烦自己因为我所亲见的一切失去了他纯彻的中和之后是那样令人恶心。
我发现我再也写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以往他攥着我的笔,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他喜欢黑色电影、喜欢小幽默喜欢盖·瑞奇,对于拍东西他有许许多多古怪的主意,如今我干燥的思维完全望尘莫及;他夜里会对我说:“我喜欢那个女孩子,也许你可以试试看?”那一瞬间我并不灵光的脑袋就会被各种令人巧笑倩兮的可能性充斥。现在这场面不再重现,取而代之的是长时间的失眠。
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但他终归是不在了。肾上腺素的定额也随之而去。以往我熬过整个夜晚,便对他说:“我不行了,给我一针吧。”他便给我。于是我看到我的笔端又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