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烟草味苦，却易上瘾。她靠着椅背，想着自己不太满意的过往。回忆像缭绕的尼古丁般，温腻得让人想打瞌睡，想做个好梦，想不是那么快地意识到，自己还处在现实当中。
“阿婆，喂饭！”孙女脆生生的嗓音喊着她，她闭着眼，不想理睬，只想忆些自己少女时的飒爽，持家后的能干，以及晚年时的德高望重。她想着自己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志向，想着好面子的叔父允了那门指腹为婚的荒唐亲事，想着信毛信邓不信今的书呆子丈夫，想着想着，便想起了自己那好古任侠的孙子，和趴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孙女。
她不觉笑了，慈祥溢满了脸上的皱纹。
“好嘞，阿婆这就来！”
小孙女嘴里喂口饭要嚼上半天，其间还要含糊不清地问东问西。她随便应和着，烦恼这小顽童，无意间瞥见，早早吃完便坐在边上看书的孙子。
她不识字，她当然不识字，她立志不靠家里当个巾帼英雄，刀枪棍棒哪个没耍过，妖魔鬼怪哪个没恨过。但她啊，终究是嫁了人家，倒是成全了一双巧手，绣的缎，炒的菜，闻名邻里。
她赞成读书，却又担心读出个迂人。她便给孩子们从小就讲，讲她那两只脚板踏出的人间。但是啊，她小看了年轻人的志向，她讲毛主席的好，奈何那小子偏信孔老二的道，捧着一片赤诚心，走出去待人接物。她害怕啊，怕那小子碰上个无赖吃亏，也劝过也骂过，小子头一转，她便又知是死性难改。
她只能叹呐，罢了罢了，又看着碗里的米，嚼着她这辈子。
“阿婆！”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