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斯 云与海(2)

没有兰池宫的红梅白雪，李斯只是靠着那棵树浅浅睡去，眉心紧蹙，风沙刮过他那张苍白的脸，是陪着自己度过无数个风刀霜剑的岁月的脸。
许久才缓过神，情不自禁就像伸手，去抚平那苍老的褶皱。
“是抚平/你心口的原因”
记忆里的李斯可不是这样儿，他永远是以饱满的热情和鲜活的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怎么一下儿苍老至此了呢？
——
那年也是也是这样的昏暗天光，嬴政发现，李斯仪仗甚众，他有些担心。
他不是怕李斯对他有异心，他相信李斯。他是担心李斯像吕不韦一样自以为是，大秦的相邦啊，有谁逃得过诅咒，得以善终了呢？
他和李斯没什么好回避的，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他严厉的批评几句，希望能够重新看到那个写就《谏逐客书》时不卑不亢的李客卿，仅此而已，没有更多想法，要是换作其他人，他才不愿意多费几句口舌。
那天也是徐福来献药的日子，嬴政对此早已心驰神往，可当晚，嬴政发现自己是被徐福给骗了，哪里来什么仙药？他浑身上下起了骇人的疹子，吩咐不见李斯。
总不至于让李斯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
可李斯终究是李斯，就算见不着嬴政，就算有流言蜚语说他失宠了，他依然泰然处之，他给嬴政上书，还像以前那个李客卿一样。他劝他不要轻信方士，陈言利害。

嬴政接到封奏，笑道：“这不还是那个李客卿！”
只是下一封书，让他笑不出来，也不知是哪个小人，竟然以李斯僭越来弹劾李斯。这人做小人也不会，李斯什么人？！嬴政如实想着，他竟然仅凭这么一件小事儿，以及这几日自己刻意的对李斯的疏远，就来揣测圣意。
嬴政轻蔑地笑着，下达了惩处小人的诏令。
“如果世间万物能跨越/能相爱/也能成全云与海”
嬴政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他意识到，比不得生前了。
“怕惊扰/你从此远离/无穷极”
“呵，寡人已经死了！”
剩下的风，聚起天边的云。
李斯发现，这次的梦和以前的不一样。
他听到了，脚步声。
看不见人，可他听得见脚步声，是很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能走到他心里，触碰最敏感的神经。
“政儿！”
李斯希望自己僭越的呼唤，可以引起那人的一丝关注，无论他是怎样一种表情，怎样一种语气。
“政儿……”
李斯几乎药绝望，因为那个人丝毫没有要见他的意思，反而离他更远了。
李斯不敢再叫，他束手无措。
天际的云越剧越多，起初那点墨色，瞬时点染了整个儿天空，天公抛下一条银色长鞭，紧接着雷声起了，惊醒了本就睡得不安稳的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