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的女人的故事（底线）(2)

所以我的父亲作为一个男人，他爱的对象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妈是我见过最不聪明的人，倒不是愚笨，而只是最不聪明，愚笨是泥沼，不聪明只是浅池，聪明就是汪洋，她只是一直守护她的一亩三分地而已，这不是错误，即使错误也不该归因于不聪明。归功于她的不聪明，她总是活得很单纯，她的所有轨迹只是为了一些结局跑而已——衣服、裤子、鞋子，或者儿子的衣服、裤子、鞋子一类的，这事实上让她不至于心累，一是面对死亡太远了，二是又有事可干，事实上她作为一个五十岁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岁左右。可她看上去再怎么年轻，又怎么能和三十左右的小姑娘相比呢，再说了，即使再好看的面孔，久了难免会生厌。他对于女人的渴求在哪里，我不清楚，他看上去就是精明的人，和那些老实巴交的老男人不一样，但又和那种不知安分、喜欢穿西装皮鞋的男人又不一样，他好像知道底线在哪。
       离开种种猜测，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有关于他的爱好的，就是他会绝对爱喝酒。我直到初中毕业真正开始喝酒才知道，原来我爸的酒量非常糟糕，而且我至今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喜欢喝白酒，我能理解为什么喜欢喝葡萄酒，喝米酒，或者其他的，喝酒本来就非常反人类，为什么还要喝白酒折磨自己。其实不仅仅折磨自己，而且折磨别人。他的酒量不好其实是其次，但他的酒品是我见过所有的人里面最差的，即使今年我二十五岁，我会依然讨厌他身上的酒味，我对这种味道的灵敏是一种超出想象的可怕。年纪到了之后，饭桌上很少再出现果汁或是雪碧可乐，逐渐变成一瓶瓶的江小白，有可能是有兄弟被女人甩了喝闷酒，一次两次之后就习惯了，每次喝完之后，我并没有闻到多少其他人的酒味，或者说至少能够接受，但是我清楚知道他身上的那种酒精味，是一种非常浑浊的垃圾桶的味道，就像他所说的话的每一个字的每一个音都被黏在一起，含含糊糊，无法表其意。

我从小就被这样的事情折磨，至少在我上小学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理解他在喝了酒之后的话，我在十八岁以前认为他只是口吃不清晰而已，终于有一天我才发现他是真的不知所云。既然不知所云，尽管我再怎么长大我如何才能做出正确的回答呢。
       他是一个很萧条的人，他没有上过大学，只是顺便找了份工作，已经干到快退休了，中间他尝试过创业，开了个小饭店，中道崩殂，亏了几万，只炒过一次股，十万块钱屁都不剩，自此之后就没有任何抱负。本来会以为他爱喝酒的习惯可能就是在这种挫折中诞生的，但实际上他在经历过这些之前就已经是一个酒鬼了。豪爽的人都是酒后真性，或者真性的人都喝酒豪爽，我可以联想到撕碎枷锁链条一类的，但他却只是贪，把鸡蛋扔到碗里然后连壳一起搅碎。很难想象一个这样被描述的人没有花天酒地，我看到他很讨厌外面的女人，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