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尽头的时间之桥(2)

你终于开始仔细辨认树上挂着的“唐卡”长久以来拼尽全力指向的时间。上面古老而又低效的罗马数字让你的嘴里不禁啖出鸟来。不只是指针，包括表盘下方标识的日期，无一不在嘲笑你学识的浅薄。你用有限的拉丁文知识，绞尽脑水辨认这些在雾气当中发生电化学反应的字迹。以五分钟作为步长，整座桥梁像标尺一样指示着你要走向的时间。你转过身来，向大桥远端的方向缓缓走去。你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只有回到2021.3.14上午十点二十八分，你才能够感受到你真实的存在。
“不过在此之前，请先让你自己回趟昨天……”那不知出处的声音该换了请求的口吻。
你确实应该回趟昨天。昨天是你的青梅竹马回外地上学的时间。你知道自己对她抱有隐隐约约的好感，你甚至跟踪了她，一起到了地铁站。没有人能够在地铁站里面看清楚别人的面孔，所有的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这带给了你极大的安全感。宽大的地下空间摩肩接踵，你看到了她标志性的发髻，便跟在了她的队伍后面。你向乘警出示了两次健康码，等到下到底层，你亲眼看着那发髻跟着关闭的车门一起离开……
两侧的钟表的时间快速流转。这是居鲁士的时代，这是亚历山大的时代，这是秦始皇的时代……直到你找到自己所处的时间，对，崇祯394年二月初二上午十点二十八分。

你往后退了大概三百米左右，开始将自己的脑袋扔向樟树，这次是二月初一上午十点：
 “你睁眼看见密闭的窗帘和黑暗的房间（好家伙，你还在睡懒觉！）”
眼前的画面几乎是在一瞬之间重新明亮起来，你的后脑勺被露水打湿，埋在一大堆红绿斑斓的落叶下面。你仰头一看，头顶的这棵香樟树已经和你的普通化学老师一样秃了头。你开始仔细回想你起床的时间，便把目光转向上午十一点的那棵树。你鼓足了勇气，仿佛这次撞击不会像之前那样震昏你的脑袋。
“你睁眼看见的是你家楼下的街道，青梅竹马标志性的发髻缩成了一个小点。你转头看去，你母亲要说的话以汉字的形式漂浮在空中：‘我昨天就叫你早点起来，还不赶快去地铁站送送人家？’（话说回来你就不能换个字体么？为什么要用华文彩云？）”
你又一次从画面中被生生拽出，捂着疼痛的脑袋，你的目光如炬，仍然不服输地搜寻着下一个目标。看好了，这是最后一次，用力地撞过去吧！
“你从地铁口出来，径直走向抵挡海洋的那最后一道堤坝。你看见横亘在人行道上的，是一只比人还要高的巨型风筝。放风筝的人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这玩意飞向空中，你打赌这老人家的臂力一定不错。你一直抬着头，看着明媚空中飞翔的巨鸟逐渐接近太阳。太阳和这只不死鸟就像是一对眼睛，眼泪从长长的风筝线上流了下来。一架飞机从画面的正下方飞过，像是有人同你做出了缄默不言的手势。你很清楚你的青梅竹马没有这么快到飞机场，但你还是想着，她或许就在那架飞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