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者《树上的柏拉图》(六)| 长篇科幻连载(7)
柏拉图突然意识到原来墙是活的,那墙正是那老妪的一部分,困住她的不是梦魇,而是造化梦魇的痛苦。墙里的女人就是报纸上被老鼠咬断喉咙的那个老寡妇,这个女人已经遭遇不幸死了,死亡的形象在梦中变成昏厥的形象,她的人死了,但她的影子仍寄居在人类的集体之梦中——影子滞留了,被产生投影的主体抛弃了,影子徘徊在无限的千梦,没有丈夫,没有朋友,孤零零地生活,背负着与她相同的命运,梦境是生活的重现。影子所喜欢的、所拥有的一切,都在影子无法前往的远处,一块玻璃的另一边。当影子意识到另一个她已经死了,影子本身稀薄的形象也就随之消散了,一如泪水消融于雨中。由于内心长期痛苦的结果,影子的欲求就是得到她内心所渴望的东西,但影子即使得到时也已太晚,十有八九不会为那死者带来幸福。
想象一下:在海边独居的老寡妇在梦中生活,现实中的脖子被老鼠咬断了,梦里的影子就捂着血淋淋的伤口,从千梦之城的远处走来,像疯了一样,逮住路过的每一个人,扰人清梦,向他们述说自己生前做的最后一场梦,无止无休地分享被老鼠咬断喉咙的痛苦。孤寡的老太婆口若悬河,说得是如此之多,用的却是一种古怪的低语、可怕的哀嚎,以至于把每个人都吓跑了,没有人能听完她说完一句话就逃之夭夭,所有人都一脸晦气地避开这讨厌的老太婆。所以,她躲进千梦之城的巷弄,被梦中的生灵逼入角落,被不断变化的城市建筑卡死,在钢筋水泥的浇筑中被填入墙内,成了徘徊在无限思维空间的噩梦,成了一张生长在墙上的不断哭泣的面容,让所有误入此地者做着同一场被混凝土活埋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