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景中人(2)
阿洪离开了N市,在H市成了家。小C的奶奶去世了。小C鲜有机会在老家见到哥哥阿洪。小C觉得哥哥阿洪比以前油了,像他不断后退的发际线前光亮的额头。听说阿洪过得并不顺,被亲戚骗了钱、辗转打工······ 小C真正开始相信是从见到哥哥手臂上的一片瘢痕的时候。肉粉色和暗紫色交错地融进周围晒成深棕色的皮肤,部分不规则的边缘挣扎着突起,盘伏在皮肤表面。阿洪说应该是浓硫酸。小C觉得太阳穴直突突,为什么没有防护?为什么没有应急措施?为什么善后如此草率?小C觉得自己太天真,拿工厂跟实验室比,以为所有老板都有安全意识和良心。小C看着哥哥阿洪摸着啤酒肚侃侃而谈自己如何从某处寻得了某种偏方,涂在瘢痕上就会少痛一点,小C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C听阿洪说天晴时晒不得太阳只能顶着热穿长袖,想起了哥哥在屋前太阳底下吃着零嘴唠着嗑眉目张扬的样子。
阿洪抽着烟提及自己在集体宿舍里怎样喝酒、吃肉,小C皱眉不响。
哥哥阿祥念完书留在N市,也成了家。逢年过节,不回老家,小C的父亲便会叫上侄子一家一起吃饭。小C也欢喜见到哥哥阿祥,但两人很少一起大笑。饭桌上偶尔提及远在老家的小C的爷爷和大伯,大家好像都和阿洪远了联系。
再次听到哥哥阿洪的音讯是在一个中午,远在异乡的小C听父亲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阿洪急诊入院,是尿毒症。告了病危,正在透析。听说之前已有症状,阿洪却一直当作是贫血。孃孃赶去了H市,小C的父母也去了。小C问东问西,唯独忘了问父母哥哥阿洪有没有说些什么。具体诊断及预后、透析如何痛苦、肾移植如何困难,小C都不知道,只记得哥哥阿洪的女儿还小,才知道哥哥阿洪原来刚过了四十岁生日。
西洋景沉,夕阳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