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上)(2)
“你可以别看啊。”我笑了笑,稍有不适。
他笑得更欢快了,摆摆手,说,那好啊,下次可别让我帮你下来。我嗤嗤鼻,作出副不懈搭理他的模样,把饵料放回了茶几上。见状,他绕个极度玩味的调子,略带挑衅的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别的事我也不帮你瞒咯。说罢,他讪笑起来,活像一个魔鬼。
我瞪向他,刚要开口,母亲便端着水果送了过来。不为已甚,我收敛住架势,过于紧扣的指节也被慢慢松开了。
母亲先把梨递在了他的手上,给,简化。他瞟了眼我,确认我在看他,谢谢阿姨。他故意把调子升直,嘴角的弧度拉的更高了些。
我扭头面向窗外,不再理他。阳台照进的光线是许久未见的明朗晴日,于是,我便站起身,走向那儿。
回忆总是在你不经意时来个杜撰插叙,脑海里的景象也是如同电影般地在眼前放映。
片名叫做《我的童年》,时间姑且定格在十年之前,我八岁。季节也正巧同现下相似:沉闷的午后黄昏,樟未眠,槿初绽。
那时,家还是住在一个被称作“员工宿舍”的土坯房内。这是第一个让我明白何为“集体”的场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厂房遗址,没有任何经济效益的企业却用回报甚微的工作圈出了这个集生产、生活一体的“围城”。这里呈井状排开的低矮楼盘年复一年的被周边新崛起的高楼掩盖,愈发不见终日。众人赶着最后一抹阳光消散前抢夺着分寸不让的领土,否则衣物便不能晾干。这其实也像极了当时员工的生存状态,谁都不知道工厂何时会倒闭,因此都希望在破灭前掠夺着它最后那份余热。
有人甘之如饴,亦有人不愿沉浮命运。我的父亲正是处于后者,那时他拼尽全力般寻找着将来的出路,整日疲于奔走。但生活仍在继续,狭隘的居住空间及短缺的使用资源依旧在洗劫着我们的生活。在岗位上日以继夜忙碌的母亲倏然病倒,为了缓解负担,我便在那一年中挑起了母亲的家务工作。
洗菜,择菜,包括挑水、烧水都必须在五分钟之内完成,否则难免会找来邻里口角,引发争执。
“真懂事啊。”隔壁的李婶笑着对我说。
我点点头,冲她回敬个笑意。
“就可惜他妈妈身子骨不好啊。”隔壁张阿姨接了嘴。
“长的那么漂亮,可惜了。”李婶絮叨了句。我看眼她,旁边的张阿姨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埋头洗菜,只字不提。
“啪——”我倒掉盆中的水,拎上龙头,晃晃悠悠的拎着沉甸甸的桶回去了。
刚走不远,方又听见那两人的絮叨,我便走的快了些,水也跟着漾漾般洒了大半。一只粗壮的手臂夺过铁桶,“怎么能这样拎水?没到家就被你洒完了。”我抬头,发现是父亲。
“爸爸。”我唤了他声。“我拎的动。”
他没有搭理我,只是一并将我搂了起来,默默的走着。盛夏的午后是异常安静的,仿佛万物都在熟睡,阳光懒懒散散的打在了泥泞的楼道上,连终年幽暗的矮楼都明亮了几分。父亲的步子是大的,我走许久的时间不过寥寥便被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