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如果你冷（上）(3)

除了质朴的民谣，他也能唱爵士和摇滚，沈巍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地在吉他手把拨片从嘴里拿出来，露出两排糯米小白牙之后，一直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在看的。他的胸前垂着一条长长的装饰项链，吊坠看不清什么图案的，却在对面一辆开着远光的车子经过时，反射出了启明星一样的光束，沈巍被灼了一个洞。
那一天，他唱的是《火车驶向云外》。当晚的梦里，沈巍乘着火车离开了地面，舷窗外是浩瀚星空，然后狠狠地从高空跌落下来。
沈巍在家躲了两天没有去，耳朵里的歌声却从来没有停过。
第三天，他跟自己打了个赌。
今天要故意去得晚一些，看看那人还在不在，如果不在了，就说明没有缘分，如果在的话，就……就跟他打个招呼，说嘿伙计，你的歌很好听哦！怎么可能啊，沈巍自己想着就红了耳根，自己又算老几？怎么一副资深乐评人的口吻呢？
江岸边果然人少了很多，路边的小商贩开始收档，年轻的轮滑教练们滑着花步捡拾地上的路障，不远处的吉他手唱完了今晚的歌，正蹲在那里收拾琴盒里的纸币。围观群众们已经寥寥无几，而且都准备转身离开，沈巍往前走了几步就不敢再往前。吉他手可能有些洁癖，沈巍观察到他单膝跪在琴盒的另一边，把那些凌乱的纸币码齐，再跟硬币一起用一个保鲜袋兜起来，塞进自己的风衣外套兜里，接着就掏出一小包湿纸巾撕开，开始细致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沈巍还在想着，我这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脚步却在下意识地后退，身体也转了180度，剧烈的心跳提醒着沈巍，他给自己规定的偶然路过和短暂停留时间已经耗尽，再多看一眼，就要逾越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
“这位先生衣冠楚楚的，怎么净干些白嫖的事呢？”
沈巍瞬间就红了耳根，分不清这话是尖锐更多还是调侃更多，他推了推眼镜，艰难地转回身去，看到那人正单背着吉他，朝着自己龇牙笑，嘴边有两个小括号，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稍稍降低了沈巍的紧张和焦虑。
“我……我身上没有零钱。”
这话说完沈巍就后悔了，低下头看自己的皮鞋，顺便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地缝可以钻进去的。
“那你可以扫码支付啊！”对面的人冲着自己晃了晃挂在琴箱上的小牌子，“正面微信，背面支付宝哦亲！”
“……”沈巍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坦坦荡荡，自己直接把脸也红透，窘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我不太会使用电子支付……”
如果是一个老人在拉二胡，或者是一个身体有残障的人在谋生，我肯定会慷慨解囊。但是你跟我年纪相仿，唱得这么好，又长得那么好看，我实在不知道该付你多少钱。100太多，5.20又太少，8.88又太俗气……多少都不合适啊。